个问题,对于宗蔚然来说太难回答了。他答不上来,有人却替他回答了:“自然是两不知这条生路。”
秦萧萧和宗蔚然齐齐向上看去,只见关山度兴意阑珊地坐在廊前,手里支着裂云剑,像是在等他们走上来。
听了关山度的话,秦萧萧才知道,不止枕粱门,许多江湖门派这两年本就对弟子去做两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在武林大会上把这件事说开了,也算过了明路。众弟子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趁着这个机会从本门自退,光明正大地做起两不知,甘愿为朝廷驱使。
“那大师兄也是去做两不知了吗?”宗蔚然一知半解地问。
关山度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大师兄应该是去投靠萧家那位小姐的夫婿。那人不是在长安做大官吗,同样是做打手,还是做他的打手更有前途。”关山度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
比起做严子陵的打手,梁闻喜还是去做李诗裕的门客更让人容易接受。只是秦萧萧不理解,各大门派的弟子不理世事钻研武学那么多年,为何到头来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武学追求,转而追逐世俗名利。
“还不是因为严子陵开了个好头。”关山度见怪不怪地说,“严子陵的成功让习武之人看到了希望,把他们心中对于权利、对于金钱、对于名望的欲念全部激发了出来。”
说话间,仿佛为了印证关山度所言不虚,山间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清越的歌声,歌里是这么唱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关山度借歌词说明:“你瞧,有花堪折直须折,他们等不及了,也不想等了,谁想等到垂垂老矣,再换一个空折枝的命运。”
三人正说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祝从容叫住了他们,说是掌门在罗英堂召集大家,有要事宣布。秦萧萧拣祝从容不注意的时候,细瞅其脸色。祝从容的两颊深陷进去,现出她高而挺的颧骨;嘴唇上起了皮,冒出一粒粒白色的痘来;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不知疲惫地转动着,支撑着她不曾倒下。
看着这样坚强自立的祝从容,秦萧萧对于这位大师姐的钦佩又增加了几分。
宗蔚然原是和他们一起过去的,不料乔松石来传信,说是有位宗蔚然的友人在梅林等他,请他过去一见。关山度看着宗蔚然离去的背影,苦笑道:“这年头,连我们小师弟都有了山外友人,江湖人心,早晚得被花花世界搅散不可。”
罗英堂里,掌门梁乐并几位师长都在,下首的弟子们却稀疏了不少,零零散散的,穿着各自的旧衣裳等待掌门发话。秦萧萧、关山度和祝从容都是聪明人,不消梁乐明言,已经猜到今日召集大伙儿来此,大抵是要宣布清谷剑的归属。
清谷剑,一向被视为枕粱门的传派信物。历代弟子谁执清谷剑,谁就是下一任的掌门人选。本代弟子中,梁乐早早地将清谷剑传给了梁闻喜,显然是对他寄予厚望。然而,梁闻喜退门下山,将清谷剑归还枕粱,谁成为清谷剑的下一任主人,谁便要担起风雨飘摇中枕粱门这副重担。
梁乐的目光在祝从容、秦萧萧和关山度三人之间摇摆不定。论持重,自然是祝从容稳妥;论武功,秦萧萧一骑绝尘;论变通,没人及得上关山度灵活。选谁作为枕粱门的下一任当家人呢?梁乐有些犯难。
在弟子们等待的不耐烦由细小的抱怨演变成更大的不满前,梁乐心一横,念一定,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清谷剑的传人。宗蔚然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无视上头的掌门师父,径直走到秦萧萧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对她说:“萧萧师姐,外头有人找你,说是有大事要和你说。”
“蔚然,有什么事等我说话了你再说。”梁乐不满地看向宗蔚然,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宗蔚然看看梁乐,又看看身边不为所动的秦萧萧,只得悻悻地向屋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梁乐满意地看着宗蔚然退回自己该在的位置,弟子间恢复了秩序,静默着等待他宣布结果。他重又清了清嗓子,重新落座,准备将他最后的决定告诉诸位枕粱弟子。
一个沙弥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声音抢在了他前头,只听他对秦萧萧说:“赵姑娘,永和十五年你缘何家破人亡,个中真相,你不想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