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秦萧萧和李牧在书房里谈论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许彦千方百计旁敲侧击地想从秦萧萧或是李牧口中问出点内容,都无功而返。
只有林崖讶异地看着秦萧萧在那天之后悄没声儿地住进了光王府,与同为枕粱门人的梁闻喜一人一剑,一东一西,钉入了这座新晋皇太叔府邸,像潜行的夜枭,戍卫着其中的人儿。
看到对于秦萧萧的入住不时流露出不安情绪的许彦,迟钝的林崖无法理解他对秦萧萧没有由来的敌意。在他看来,秦萧萧的到来对于正处在油锅儿上的光王府而言,不啻于天降甘霖,很好地缓解了王府的护卫压力。
面对林崖的迟钝,许彦无力也无心向他解释自己内心的担忧。让他稍许放下心来的是,秦萧萧迟迟没有向严子陵发起挑战。搬来光王府后,秦萧萧一应生活如常,不是在独自练剑,就是在与关山度对练乾坤一剑,每日难得与李牧碰上一次,即使见了面,碍于周围侍从众多,耳目也多,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
几乎,并不代表没有。如今最盼望李牧顺利登基的人,不是皇太叔自己,也不是造王者马一贽,而是区区御史许彦。
只有在李牧即位之后,才有可能不受马一贽掣肘,继而使严子陵沦为弃子。到了那时,秦萧萧如何了结她与严子陵之间的恩怨都无妨,那是他们江湖的事儿,身居庙堂的许彦再不插手。
光王府里,除了添了个只知练剑的剑客秦萧萧,其余一切如常,平滑地恢复到往日的步调;光王府外,随着当朝天子李桢病情的进一步加重,朝内朝外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这些变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之后的政局,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将一切推向了愈发不可预知的未来。
首先,李相不上朝了。去年秋冬开始,皇帝李桢便不怎么上朝理政了,军政大臣全都压在了当朝宰相李诗裕一人肩上。那时的李诗裕虽然对于李桢的身体有所忧虑,但是要处理的公文堆积成山,没有留给他多想的时间。
随着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马一贽,没有人可以见到尚在病中的李桢。原本来自于帝王的支持变成了来自宦党的阻力,李诗裕在朝中的地位受到了动摇,他身后的李党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压。
无论是李党还是牛党,都对上一轮皇位变更时的情形记忆犹新:随着李桢登基为帝,把持朝堂多年的牛党一朝失势,以李诗裕为代表的李党重获重用。如今李桢病重,皇太叔李牧不过一介傻王,牛李二党孰胜孰败,结果难料。
在李党中人看来,李诗裕闭门不出像是一种示弱,对牛党的示弱;像一种示好,对宦党的示好。所以李党愤怒了,他们对于己派党魁的退却感到不解,感到失望,感到背叛。
这份多种情感交织的愤怒将要引爆怎样的祸端,当下还未可知。
紧接着,长安城缺粮了。运河开凿以来,贯通南北,成为南粮北运的重要通道。有诗为证: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运河已成,粮道难通,不时有粮船在运输过程中遭遇匪徒被劫,或是遇上风浪沉没的情况发生。
就在最近,旬日之内,朝廷接到了三封关于不同运粮船无法如期抵达的奏报。这一次与天灾无关,与人祸无关,问题出在了运河本身——运河堵塞了。从各地发往长安的运粮船走到关中,受困于运河阻塞,难以前进,不得已只能停在了半道,等待河道疏浚,方能再度起航。
祸不单行,户部盘点长安城粮库,发现余粮竟然只够维持全城百姓小半月嚼用。消息传出,长安即将无米可买的恐慌迅速席卷全城,人们争先恐后地跑到粮铺囤积粮食,几度酿成踩踏惨祸。
内忧未平,外患又袭。皇帝病重的消息朝野皆知,不仅李朝臣民获悉,就连远在异邦的吐蕃人都知道了。在切实探得李朝皇帝重病不愈、朝中不稳的消息之后,吐蕃人发兵了。
他们在短时间内召集了一万大军,跑到两国交界之处大举进攻。李朝城池防守得当,一时难以攻克,他们也不气馁,将大军分成好几股势力,肆意在边境骚扰百姓,掠夺财物。
从林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秦萧萧当即愣了一下,放松了警惕,让正和她练剑的关山度寻得空子,用一招乾坤一剑直抵秦萧萧命门,提早结束了这场对决。
“你走神了。”关山度一眼看出秦萧萧的心不在焉,以她的水平,断没有在六十招内输给他的道理。
秦萧萧没有给自己的恍惚找借口,她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输就是输,没有理由。”
如果说上述几件事不足以影响到光王府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将会成为影响李牧能否顺利登基的最大变数。
“林将军,可算找着你了。”一名侍从顾不得礼仪,火急火燎地跨过连廊,穿过草地,直奔林崖而来。他急着把消息告诉林崖,还没把气喘匀,就开口道,“皇太叔犯了头风,疼得直接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林崖一听,顿时急了。李牧打小就患有头风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