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是谁?凌佳蕊养伤这几日没少想。
自开国以来,太平盛世几百年。历朝历代重文轻武,科考之风盛行。
王侯将相也好,平头百姓也罢,皆以读书为先,学文为荣。
故而如今天下男子,不论高矮胖瘦,多是个白面书生样。
即便是将她掳走的那两个歹人,也算不得多少健壮。
但那个男人不同。
凌佳蕊不曾正眼瞧见,只凭她估量,也少说高她两头。
虽她长得玲珑,即便如此,那男人也着实伟岸。
况她当时头枕着他胸口,感觉胸膛坚韧厚实,背后像靠了块铁皮。
再加上他手掌粗粝,虎口与指腹皆有厚茧,必定是个习武之人。
回忆起那日鼻尖窜入的苦寒气息,凌佳蕊脑海中闪过一人。
会是那传闻中的楼将军吗?
前世历代交好的北狄人突然发难,以边境往南,长驱直入,直指金陵。
这场浩战,北狄人该是准备了百余年,他们本就生得人高马壮,短短几日便大破三城,颇有势不可挡之意。
硝烟四起,荣晟帝才发现无将可用。将门之后仅剩楼啸川一人从武,他自请出征,誓守皇城不倒。
无人看好的楼啸川,带着楼家军北上赴死,那时他缺军械少将士,虽荣晟帝拨了大笔银钱,但铸剑筹兵哪里是几日便能补上的。
传言他带足粮草与伤药,以寡敌众,死守永封城,鏖战几月,终将北边战乱镇压,遂解围城之乱。
后来如何,凌佳蕊便不知晓了。
因这场叛乱裴凌两家参与其中,官家秋后算账,判了个满门抄斩。
前世最后的记忆,便是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在端头台上,眼睁睁看着全族人,一一将头颅还给了死去的战士与百姓,那其中,也有她的。
回忆沉重,凌佳蕊瞥一眼裴延青手中信笺,不知里头是什么内容,叫他如此看中。
凌佳蕊冷笑道:“想要那人姓名有何难,不过是我动动嘴皮,但裴公子想叫裴家退亲怕是不那么简单。不若等这事办成,再来向我讨要名字罢。”
裴延青摇了摇头,无奈道:“蕊儿,你便真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今生今世,我必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对你。”
“你要对我好,不成亲也能对我好。你不是说想叫我日日欢欣?现在我能想到最开怀的事,就是同你退婚。”
裴延青眸色哀苦,他深知凌佳蕊心中尚有一口恶气未出。
前世他负了她,今生叫他多吃些苦头也是该的。要真硬碰硬,保不准她还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索性先顺了她的意罢。
“好,我应了你便是。蕊儿,你信我,这辈子我会弥补。”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凌佳蕊才不稀罕他的弥补,一笑而过。
出了明堂,见雪青一脸急色,立在抄手游廊下踮脚远眺。
她今日穿得体面,半新的浅黛色褶裙上新绣了花样,头上簪了花,耳上挂了玛瑙坠子,显然是特意打扮过。
凌佳蕊知她这点小女儿心思,这是穿给裴延青看的,可惜自己没叫她进去伺候,偏叫她等在外头,再待裴凌两家退了婚,她怕是要更加伤怀。
“走罢。”
雪青能否如前世那般,被裴延青抬做姨娘,凌佳蕊不在乎。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找到那个男人。
*
却说沙浦巷里有一户人家,远观高阶大院,外镇两座石狮,门楣挂“将军府”牌匾。
近看,石狮经年风吹日晒,碎石剥落,那狮口里缺了牙,着实可笑。
朱漆大门草草翻新过,漆皮落了,露出里头层层老漆并黄梨木来,连门钹也坏了一只。
将军楼啸川便居于此。
楼老爷去的早,把楼家军与头衔一并传给了他。要说这将军,他原也挨不上。
姜氏育有三子,楼啸川上头有个哥哥,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可楼啸山不肯吃苦,又道学武无用,空有从五品的官衔,实则俸禄低,待遇差,连七品编修都不如。他不想因接了老子的班,而断了从文的青云路,死活不肯袭官。
这才把名头落到楼啸川身上。
然他确也担得起将军二字,他自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无一日懈怠,故而练就如今这般强健体魄。
楼啸川身材魁岸,英武不凡,一双长腿强健有力。
前年荣晟帝西狩,带一众王公大臣同游,原只是为取乐,便命人散去百来只鹿,兔这等小兽来猎。
谁料围场却惊现一花豹,皇亲国戚无人敢入,只三皇子有些胆量,策马迎上去。
侍卫们担忧皇子安危,拍马去追,几十人围着那豹子射箭,偏它敏捷过人,逮不到便算了,却转头又朝营帐奔去。
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