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自个儿瞎捉摸，如今十七岁上，倒也身形精壮，像个练家子。
有一日，他闲来无事在庄子里晃悠，遇见了正在练功的楼啸川，立时来了兴趣，想要跟着方文达一道练。
楼啸川见他猿臂熊身，体格强健，一看便是练武的好料子，遂与他攀谈起来。
更叫楼啸川惊喜的是，原来方明瑞早有从武的打算，只无奈拜师无门。
楼啸川立时去信柯勇，不但给方明瑞在武馆留了位置，还替他在金陵安排了个差事，让他先从长上做起。
虽长上只是个从九品的散官，也好叫方明瑞让家里同意他留在金陵，自此便榻上武将之路了。
多少年不得新人了，楼啸川高兴，白日同方明瑞练武过招，夜里又同他吃酒聊天，遂便把成亲之事抛在了脑后。
德泰山庄无半分欲将办喜事的热闹，楼府便不同了。
前厅堆满了凌府回礼，叫姜氏看花了眼。
翡翠玛瑙，金银玉石，个顶个的好，通通是她没见过的稀罕物。
最叫她乐开花的，还是那满满一箱金元宝。
姜氏拿出一锭，沉得坠手，叫她笑弯了眉眼。
眼睛左右一瞟，四下无人，便大张着嘴巴，咬上一口，险些硌掉门牙。
看着金锭上的浅浅牙印，姜氏拿袖口擦擦，放到其他金锭下头，埋了起来。
谁知她这般小心，却还是叫人看到了。
刘招儿跨了门槛走进来，将身上一件半旧的羔毛披风退下来，小心递给丫鬟，踩着空处走近姜氏。
她身段丰腴，穿着半新桃色夹袄，用料是两三年前时兴的浮光锦，上头绣串联小团花纹，虽已放过尺寸，却还有些偏小，胸腹绷出道道横褶。
她心里酸涩，脸上三分讥笑，阴阳怪气道：“婆母，这金锭不能是假的罢。”
姜氏轻咳，合上盖子，转头坐到太师椅上，端起长辈的样子来。“你不好生看着淮哥儿，跑前头来做什么？”
刘招儿暗自白了一眼，脚尖一提，又把箱子踢开，探头看一眼，感慨万分，“楼府真是交了大运，婆母幸亏是没生个姑娘，不然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姜氏脸黑，这是在骂她卖儿子呢，反击道：“那可不是，只怪大爷他命贱，只有赔钱娶媳妇的命。”
是了，当年楼啸石娶刘招儿也是花费颇巨。
刘招儿心道，老娘就是值钱，非但花你楼家的金子，如今还管你楼家的账，你气不气。只怕等这位家底颇丰的新媳妇进门，老娘的日子就要难过了，不如趁早灭灭她的威风，也好叫她知道，这将军府里到底是谁最有体面。
遂脸上皮肉一笑，道：“有了这些金子，便能把二弟的婚事风光办了。只可怜了三弟弟，听说他还未过门的媳妇都有了身子。哎，到叫没身子的先进门了，好没道理。”
这话确戳中姜氏的心，她向来偏宠楼啸石。本想着等楼啸川成了亲，年后便把石哥儿的大事也办了。虽说万卉的肚子是等不起的，好在冬日里穿得厚实，也不容易看出来。再者说，她万卉有了身子，早叫她爹捅出来了，金陵城谁人不知呀。
但经刘招儿提醒，姜氏又觉得这般做法不美。眼看这楼啸川婚事这般排场，不多时又办，自然要叫人拿来比较的。她可不想石哥儿的婚事办得寒酸，叫他心里委屈。
可金子是凌家的，要她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用，办不好凌府大婚，她也没法交代。
姜氏叹息，紧了紧眉头，这确实叫她难办。
见状，刘招儿暗笑，悠悠走到姜氏身后，给她捶肩，为难道：“要三弟弟能同二弟一道成婚便好了，如此一来，这么些好物件都能公用，排场都是一样的大。两兄弟一道成亲，听着更是喜上加喜呢。”
姜氏背后一激灵，犹如醍醐灌顶，她一拍手道：“不错！这主意好。”转头把刘招儿拉到面前，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可你说，凌家会不会不乐意？觉得是石哥儿揩了凌家姑娘的油水？”
刘招儿帕子一挥，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笃定道：“这怕什么的。就说石哥儿的婚期是早就说好的，他媳妇可是双身子，总不好再拖到年后罢。”
言之有理，可姜氏仍有顾虑，“那要是凌家叫咱们石哥儿先成亲咋办？”
刘招儿嗤笑一声，“婆母，这既是咱们石哥儿的亲事，犯得着同他凌府说道嘛。”
姜氏拍拍刘招儿的手，心里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