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过后,凌佳蕊同楼啸川之间的关系,起了微妙变化。
首先是楼啸川,他酒醒之后搬去了书房里住,情愿夜夜宿在坐榻之上,也不回正屋去了。
奇的是凌佳蕊同样称病不出,实则她吃了章显光煎的药,好转的很快,根本无需日日闷在房里。
对于楼啸川暂且回避自己,凌佳蕊倒是松了口气。
两人的关系确有一丝逾越,是该叫他冷静冷静。
遂新婚丈夫头月里分房,作为新娘子,凌佳蕊非但不气,还不时叫丫鬟多去看顾。
得知他在书房住得憋屈,又让下人把坐榻移走,换成一张床榻,好叫他长手长脚的,睡得开些。
不知情的下人们还当是凌佳蕊大度,可贴身的丫鬟们是替她着急的。
紫晴偶见楼啸川回书房,都要假借些由头,旁敲侧击地撺掇他回正屋去住。
可惜都是无用功,紫晴活像个说书先生,口干舌燥地叨叨,楼啸川仍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闷响。
紫晴心说,他们之间该是有了什么隔阂,猜测恐怕与那夜的事脱不了干系。
她家主子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可是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做的。
如此想来,确实是凌佳蕊有错在先,为了替主子服个软,也叫楼啸川顺顺气,紫晴不假他人,亲自整理书房内务,很是仔细。
直到某一日,她在书房里碰上了庄悦桐。
这人黛蓝同她说过,是楼啸川带回来的孤女,当作下人对待便是了。
虽说是下人,实则也不是奴籍,没人真会使唤她干活。
庄悦桐不受待见,却还是没羞没臊地住了下来,逢人便把楼啸川英雄救美的事拿出来显摆。
紫晴听闻十分嗤之以鼻,心说这哪里同英雄救美搭得上关系,不过是将军伸张正义,她自己不要脸贴上来。
非是紫晴这么想,庄悦桐是存了什么心思,满院的下人皆心知肚明。
大家见她条顺盘靓,遂后院也有些闲话传出来,说将军早晚会纳她。
于是今日撞见,紫晴更添三分不喜。
庄悦桐倒是没有,她知道紫晴是潜渊阁的一等丫鬟,又是凌佳蕊身边最得重用的人,堆着笑问好。
“紫晴姑娘早啊。”
紫晴提着一篮子银炭,爱答不理地走到暖炉边,仔细往里添,头也不抬,“你来这里做什么?”
“将军的被褥太硬了,盖得不舒服,我给他缝个被头。”
被子是紫晴给准备的,上好的锦缎,哪里硬了。
她回头去看,原本的素色被面上,包了一层新被头,绛红的底缝上鸳鸯戏水图,俗气的很。
“这不是你的活。”紫晴烘着暖炉也压不住冰冷的嗓音。
“一点小事罢了,总不好在将军府白吃白喝罢。都是为将军用的舒坦,我辛苦点算不上什么。”
紫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姑爷自有丫鬟们伺候,要你多管闲事。”
“伺候的丫鬟再多,也总有疏漏的地方,我这也是给你们搭把手。”庄悦桐缝完了,把顶针取下来,“还是紫晴姑娘觉得,我没资格伺候将军?”
要说下人,庄悦桐左右是不像的。无论穿戴还是气质,她都与丫鬟沾不上边。
紫晴一边添炭一边夹出烧完的,语气挑衅,“可不是嘛,没名没分,连丫鬟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伺候姑爷。”
庄悦桐把被子铺平,轻抚鸳鸯,笑嘻嘻问:“既如此,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那就得问你了。也就是姑爷看你可怜罢了,早晚会把你赶出去的。”紫晴挑完了炭灰,合上暖炉,“如今姑爷住在这里,你说来就来,是得了姑爷同意的?”
“你的意思是说,将军不肯回正屋子睡了?”庄悦桐不答,反而明知故问。
“少胡说八道,姑爷是怕打扰二奶奶养病。总之你再如何殷勤讨好,姑爷也是不会看上你的!”
“紫晴姑娘做什么这般着急,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再说,我也是担心将军。夫妻间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连一张床都睡不到一起,想和怕是难了。”
“你!”紫晴气坏了,抱着篮子忿忿起身,“犯不着同你废话,你就痴人说梦罢。”
“是不是梦话,可由不得你,得看将军怎么想。”庄悦桐喃喃自语,音量却不大不小,正好落入紫晴耳里。
“你安的什么龌龊心思,还当旁人不知呐,还好意思绣鸳鸯,真是不知羞臊!”
紫晴越说越急,愤然将炭灰篮子朝她身上一摔。
银白的炭屑腾起来,露出滚烫的炭芯,掉到庄悦桐身上时,重新燃了起来,微微发着红光。
庄悦桐下意识拿手去挡,甫一碰上,便烫得不知所以,急急将炭芯拍开。
新纳的被头搞脏了,庄悦桐穿的烧毛褙子也叫热炭烫出几个黑窟窿,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