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的前方是一个喷水池,水池后面是一个临时户外舞台。中午,许多在办公楼上班的人们都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吃午饭和休息。当地的爵士乐队就在这个舞台上,轮流为人们免费演出,成了夏日大楼前的一道风景线。侧面则是一片平地,上面种着三、四排枫树。晨风轻拂,树枝摇曳,绿叶沙沙。相比上海分公司办公楼前的车水马龙和熙熙攘攘,这样的景致,让辛笛儿感到几分宁静和舒爽。她决定在办公楼前留连一阵再上楼去。她先绕水池走了一圈,然后拾阶而上,向大楼侧面的枫树林走去。
“啊!”辛笛儿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个大行李箱,她刚才只顾抬头欣赏绿树,没注意脚下踢着了行李箱的边缘。行李箱旁边有一张长椅子,椅子上躺着一个人,头下还枕着一个枕头。
那人被辛笛儿的喊声惊醒,从椅子上坐起。他就是在“便捷”家庭旅馆丢失钱包的吴望。辛笛儿还没认出吴望,吴望却认出了辛笛儿。他从椅子上跳起,抓住辛笛儿的衣领,喊道:“你们偷了我的钱包!快还我!快还我!”
辛笛儿吓得用中文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此时,已经陆续有人来大楼上班。一个手拎公文包的西人男子看到这情景,拿出手提电话,就要拨打911报警。一个健壮的华裔中年男子从马路下边跑上来,一边跑一边用英文喊道:“Please don’t call the police. The man is my brother. I’m taking care of him.”(别报警,那个男的是我兄弟,我来管他。)
壮汉跑上前来,抓住吴望的一只手,只轻轻一捏,吴望哎哟一声,便放开了辛笛儿的衣领。壮汉向辛笛儿说了声对不起,将椅子上的枕头拿起,砸给吴望,吴望忙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抱住枕头。壮汉一手捏着吴望的一只手,另一手拎起吴望的行李箱,推着吴望走下大楼前的台阶。楼下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宝马轿车。车门从里面打开。壮汉将吴望推进去,又将行李箱丢进后备箱,上了车。宝马车立即开走。
辛笛儿这才回过神来。她低头一看,见上衣已被吴望扭得又脏又乱,最要命的是上面一颗纽扣已经不知去向,胸脯宽宽地敞开着,连文胸都看得见。她抬手,将两边的衣服往中间拉了拉,想把胸脯掩起。但只要她一放手,衣领又软塌塌地向两边耷拉下去。她想回住处去换衣服,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她不想第一天来上班就迟到。她只好用一只手按着胸前的衣服,硬着头皮往办公大楼走去,上了电梯,按了一个37楼的按键。37层是抗害公司所在的楼层。
辛笛儿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抗害公司的徽标:一滴落入并深陷入粘性液体表面的油滴,油滴的右边是公司的英文名:ChemHigh。这徽标让辛笛儿既感到亲切又有几分恐怖。亲切的是,这是她近两年来上班第一眼就看到的图案;恐怖的是,她每晚的噩梦就是源于这个徽标。她怔怔地盯着公司的徽标,忽然觉得那滴油滴就是自己,而她脚下的楼板却变成了不能承重的水面。她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捂着胸口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她仿佛感到整个身体正在被水面所吞噬。她不由得尖叫起来:“啊-!”
这时,办公助理——西人男青年杰希从电梯走出,看到辛笛儿歪身倒下,急忙上前扶住她,问道:“Are you okay”(你没事吧?)
辛笛儿这才从幻觉中醒来,站稳了身子。她羞红着脸,对杰希说了声“Thanks”(谢谢)。
“No problem. Are you new to the company”(好说。你是新来的?)杰希说。
“Yeah.”(是的。)辛笛儿点了点头。
杰希拉开大门,示意辛笛儿先进:“After you.”(请。)
辛笛儿说了声谢谢,走进了公司的前堂接待室。柜台后面的接待员丽莎看到辛笛儿陌生的脸,用英文问道:“请问你找谁?”
辛笛儿赶紧上前说道:“我是从上海分公司转聘过来的辛笛儿,今天来上班。请问人事部在那儿?”
丽莎没有回答辛笛儿,而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胸前看。辛笛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敞开着,忙抬起右手去捂住。丽莎撇了撇嘴,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这时,柜台内桌面上的电话响了。丽莎低头去接电话,不再理会辛笛儿。
辛笛儿尴尬地站在柜台前,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两个人边说话边从外面推门进来。辛笛儿听人叫“Chris”(克里斯)的名字,知道其中一人就是人事部经理克里斯。她忙转过身来,说道:“对不起,我是从上海分公司转职过来的辛笛儿,今天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