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第二日照常来沈松的院子,看见几个下人瑟缩着跪了一排,就知道这丫头又闯祸了,沈至青的队伍走得急,眼下估计都出长安了,她又是让沈柏去书院为沈松告假,又是让管家快马追上老爷,让他把沈松从队伍里揪出来,忙了一早上。
崔竹生直到中午才接到沈松告假的消息,崔莺莺第一天来西院,又逢沈松不在,别提多高兴了,哪知巴哈尔直接上吊床睡觉,崔竹生见此,索性休息一日。
元浩中午也不在,午休快结束才从外面翻墙回来,他向来不喜欢崔莺莺的做派,跟她嘻皮笑脸地打了招呼,凑到崔竹生身边。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都不听。”快到上课时间,崔竹生抬脚往外走。
“关于沈松的!”元浩小快步追上。
崔竹生睨他一眼。
这就是可以说的意思了。元浩意会:“好消息是,沈松没病。”
崔竹生松了一口气,默默划掉自己在脑海中想好的几种送礼探望方案。
“坏消息是,沈松跟着沈至青出城剿匪了!”
“咳咳咳咳……”急火攻心,崔竹生好一顿咳嗽。
“你悠着点,大哥。”元浩为他顺气,“昨天傍晚走的,这会儿估计都扎营安寨了。”
崔竹生只觉得一阵眩晕,直接拐弯出了书院大门,李管家替他向书院告假。
沈松告假没什么人在意,崔竹生可就不同了,元浩连带着崔莺莺被各种各样的人烦了一下午,元浩是知情不报,崔莺莺是一概不知。
倒是稀客柳云初杀了个回马枪,又要在白路书院上课了。崔莺莺和柳云初之前就不对付,现在人家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她还在原地踏步,不知不觉中矮了一头,哪里会看她顺眼?
“竹生哥哥可是身子又有什么不适?这些日子我住在宫里,和竹生哥哥也就少了联系,还烦请妹妹多说几句。”柳云初浅笑盈盈,在崔莺莺跟前坐下,她和崔竹生年纪相仿,故而是特地从甲班来乙班的。
“不巧,表哥和我关系如何,姐姐不是最清楚么?其他的,无可奉告。”崔莺莺对待柳云初并不热络,但不妨碍她借力打力,“不过姐姐,你现在在书院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眼下和表哥走得最近的,是沈松和巴哈尔她们。”
“巴哈尔我认识。”柳云初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掠过巴哈尔,“沈松是谁?”
“新转来的镇国将军的女儿。”已经放学,崔莺莺无意多待,也不愿和柳云初多谈,起身告辞。
崔莺莺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望着手里的疤痕出神。
要说她对崔竹生多么情根深种,那也没有,但是——
她实在是穷怕了,更何况她本不姓崔,这泼天的富贵不知能和她关联到几时。
为了如意郎君背叛家族的女儿,一事无成的穷酸书生,父母的感情并没有撑过多少岁月,崔莺莺被母亲视为厄运的来源,而父亲在赌桌上债台高筑,她小时候骨瘦如柴,九岁时还差点被村头的老鳏夫□□,是平时爱跟着她的几条流浪狗救了她一命。
母亲在世时不肯和崔家低头,没熬过她九岁的冬天,之后心慈的祖母才她接回崔家。
至于她的父亲,早不知何时摔死在了不知何处的阴沟里。
来接她的是崔竹生,他从马车下来的瞬间,皎皎如月。
起初,崔莺莺是肮脏的,她的世界只有母亲一遍遍的咒骂和怨怼:
“没嫁个有钱男人,你这辈子都完了!像我一样,只能烂在这阴冷的屋子里,被蛆虫啃光!”
“你走投无路,不妨去那勾栏地,你那没用的爹,每年可在那儿花不少冤枉钱!”
“看看,这穷日子,是会吃人的。”
她也曾穷尽心思,搔首弄姿,只为博他一笑,毕竟他是丞相的儿子,是嫡长孙,病了又怎么样,放眼整个虞国,不会有比他更富贵的男人。
崔竹生从未回应过她,崔莺莺再热情似火也快被浇灭了。
但她不能停下来,只有足够的深情,才能换来祖母足够的愧疚,最终才能换来一门好亲事。
马车檐下的铃铛作响,拉回了崔莺莺的思绪,今日好像走得格外慢了些,她掀开帘子,竟发觉这根本不是回崔府的路!
她无暇细想是谁敢劫崔家的车驾,深吸了一口气,将拜托工匠改造过的簪子攥在手心。
马车停下。
崔莺莺被恭敬地请下车,她站定,抬头望去——
定风寨。
她在书院多少听到同窗们聊过,长安四周闹匪,看样子,她这是被带进了土匪的大本营。
几个流里流气的人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穿得稍微整洁些,皮肤不算白,眼角微微挑起,鼻梁正中驼峰起,唇薄如叶,整体相貌倒是不错,只是一点崔竹生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都没有,也不若元浩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