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喝了药,身上的疼痛暂缓,呼吸逐渐绵长,沈夫人拿了帕子替她细细拭去脸上的汗。
崔竹生、巴哈尔和元浩三个中午得了消息,这会儿也急匆匆地赶来。崔竹生一眼认出崔家的大夫,将人叫到一旁仔细问了来龙去脉。
“我们连松儿是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这该从何解起?”沈柏皱着眉头,“我瞧她平日里也就与你们几位亲近,按理也不会得罪什么歹毒的人。”
崔竹生看了眼沈松紧闭的房门。
他才是她接触过最歹毒的人……
元浩拿扇子轻点崔竹生肩头,主动走到一旁:“莫不是那位……?”
“他的目标和松儿并无关系。”崔竹生摇头,“再者宁琅已经入职钦天监,他何必?”
“现下最要紧的,是找药。”巴哈尔看他们又凑在一起,也走到这边来,“收起你们那些阴谋诡计吧,谁下的药,为什么下药,重要吗?能比松儿的性命重要?”
“哦?你有什么高见?”元浩被怼了,也不恼,反倒转过来看她。
崔竹生一语不发。
“化功散无非那么几种,能够潜伏在身体之中,运功之时方才发作的并不多,只需要找几个有功力的人试药,不就能确定沈松到底中了什么毒药么?”巴哈尔说。
“你这法子有违常理。”元浩拒绝,“功力都是很珍贵的,哪个有功力的人愿意被你这样折腾?”
“明明生杀夺予都是一句话的事,这会子想起那劳什子道德纲常了,你们虞国的标准还真是能屈能伸。”巴哈尔骂道。
“你怎么……”元浩刚想理论几句,一只手搭上他的臂膀。
是崔竹生。
“你说的不错。”崔竹生说,“我去找人试药。”
巴哈尔赞许地点头,还不忘送给元浩一个白眼:“好,我这就去把药买齐。”
崔竹生冲巴哈尔略一颔首,准备抬手招人,元浩伸手拦他,问:“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崔竹生,你想清楚没有,这可是人命!”
“我想得很清楚。”崔竹生看他一眼,“巴哈尔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沈松。”
“你做这事,传出去崔家怎么办!你爹怎么办!”
“我一条贱命,微不足惜,世人说我疯了也好,癫了也罢,我都不在乎!你懂不懂!”崔竹生低吼,侧头看了一眼沈松的方向,“她不能有事。”
元浩愣神,一下子卸了手上的力道,崔竹生拂开他,径直离开。
崔竹生快步走着,他的身体比以前好了些,不那么容易体虚头晕了,好不容易找到李管家,吩咐他找几个上好的练家子。
最好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亦或者染了什么恶习,不得脱身的。
连廊边是一隅池塘,崔竹生无意间侧头,借着水面看清了自己的脸。
他几乎不照镜子,对自己的长相甚至都没有什么实感,崔竹生平静地望着水里倒映着的人脸,竟觉得有些陌生。
他只记得自己在来的马车上,害怕得手都微微颤抖,他只知道听见巴哈尔的话之后,恨不得以身试药的是他自己。
沈松仿佛一把钥匙,他浑浑噩噩地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她亲手打开那一扇尘封已久的门。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光风霁月,无欲无求的翩翩公子,而沈松,则是那把他为自己打造的利剑。
他恨徐寿,恨到巴不得抽筋剥皮,敲骨吸髓。
而他有多恨徐寿,就有多无法忍受沈松被徐寿伤害。
崔竹生深吸一口气,移开眼,往沈松的院子走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对崔家来说,找几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巴哈尔将药粉一一递过去,崔竹生站在一边,他身侧的李管家端着一小箱金子,谁吃了药,就给谁一锭金。
看着那些人服药后痛苦地在地上扭曲,元浩沉默不语。
“崔竹生……”
“我不会让沈松出事。”崔竹生截断他的话头。
直至夕阳西下,医师终于配制出了解药,沈夫人喂沈松喝下,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几家接人的马车早就恭候多时,沈柏也不是不懂礼的人,领着崔竹生一行人往外走。
“松儿!松儿!”沈夫人哭喊着,“来人啊,来人啊!”
崔竹生顾不了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折回去,打开房门,沈松正趴在沈夫人臂弯里,一口一口地吐着黑血。
大夫几乎是被沈柏和元浩架进来的,他连滚带爬地摸上了沈松的脉,好一会儿才说:“药性相冲,解药错了!”
崔竹生突然冷笑一声,接着说:“牵马来!”
“你去哪!”元浩动作快,趁崔竹生没走远拉住他,“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还骑马?”
崔竹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拉开了元浩的手,他不那么熟练地翻身上马,适应了一会儿,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