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烟灰色圆领毛衣,毛衣的印花是不规则的,看似杂乱,实则排列有序,最终组合成一艘艘停泊在岸的轮船。
俞早突然记起了很久之前看的一部美食纪录片。一对以捕捞带鱼为生的夫妻,丈夫一次次扬帆远航,妻子就在家中照顾一家老小。
不论刮风下雨,返航那天妻子一定会在港口迎接丈夫。轮船鸣笛入港,停靠在案,丈夫站在甲板上自豪地向妻子炫耀他捕获的大带鱼。
风中霜月,水里寒刀,光影在鱼身上寂静流淌。
丈夫的笑脸俞早记了好久好久。
她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他在去世前是一名船员,受雇于浅都的一家轮船公司。一年中有大半年漂泊在海上,在家的日子少之又少。
聚少离多,俞早小时候最期待父亲回家,她每次都会带回很多新奇的海产品。
有一年,他带回了两条近三米长的带鱼,可把俞早兴奋坏了,把邻居小孩全叫来观赏。
糟糕,今天想吃带鱼了!
——
“早餐吃了吗?”一记温润嗓音入耳,唤回俞早发散的思绪。
她倏然回神,迎上祁谨川温柔的视线,话到嘴边愣是给改了,“还没。”
事实上,她刚吃完早餐,胃里很充实。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愿意陪他再吃一顿。
祁谨川笑容和煦,“我也没吃,正好一起去吃点。”
他扬手指指前方一排商铺,“那边有早餐店,你想吃什么?”
俞早举目远眺,婆娑树影里商铺林立,人流密集,烟火气扑面而来。
他身陷市井人间,近在咫尺,她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脸。
这个男人终于有了实感,他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那道冷冰冰的背影。
俞早赫然一笑,“我都行。”
距离不远,两人步行过去。
走了一段路,俞早看见两个身穿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正在替栾树修剪枝桠。修剪下来的树枝突兀地横在地上,铺满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
她心念一动,走过去找环卫工拿了两支。
面对祁谨川疑惑的目光,她及时解释:“我拿回去插.瓶。”
祁谨川提醒她:“栾树有蚜虫,你先检查一下。”
俞早正面,背面,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蚜虫后她才放心。
她捧着栾树花枝,花束映出她的脸,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是人美,还是花美。
祁谨川注意到俞早化妆了,清透温柔的妆容很适合这个秋日早晨。
看得出来她很看重这次见面。这点认知让他不由勾了勾唇角。
两人并排而行,他体贴地让俞早走内侧,他替她隔开行人和车流。
他侧头,正好撞见女人微黄的发梢在阳光下透出点点金色。枣红色的毛衣红得耀眼,明艳如火。
祁谨川不禁问:“你很喜欢红色吗?”
这几次见面俞早穿的都是红衣服,红色卫衣,红色风衣,红色线衫,今天则是红色毛衣。他有理由猜测她喜欢红色。
说实话,她很适合穿红色。她皮肤白,能够轻松驾驭。
“是呀!”俞早回望过来,细声细语说话:“年纪大了,血脉觉醒,这两年特别喜欢红色,觉得很喜庆。”
耳垂上嵌一颗莹润珍珠,耳线有节奏的轻摇慢晃。
祁谨川被闪了下眼睛,俞早今天戴了耳环。那天他仔细看了她的耳朵,分明是没有耳洞的。
“耳环很漂亮。”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俞早:“……”
俞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接话:“谢谢。”
高中三年,俞早在祁谨川的记忆里一直都是暗淡的。她总是规矩地穿着蓝白校服,两双帆布鞋翻来覆去穿,毛边都被刷了出来。每天三点一线,埋头苦读,默默无闻的穿行于老师和同学之间,毫无存在感。
她沉静、低调、中规中矩,和炙热、明艳、张扬这些词汇毫不相干。
而他又是怎么注意到她的呢?
时间要追溯到高二那年。
玛雅人曾预言2012年的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
等不到12月21日,从20日开始,整个一中的学生通通无心学习。有人信,有人不信。
信的人紧张,不信的人无所谓。
祁谨川是后者,他照常上课,照常学习。
连学校都要为即将到来的这一天加剧紧张感,晚自习上得好好的,“啪”一下,世界漆黑一片。
突然停电了。
“好哦!”整栋教学楼一阵骚乱,男生们疯狂叫嚣着。
同学们的心早飞走了,谁还能静下心来学习。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两对早恋小情侣摸黑躲在角落里亲热。
祁谨川就坐在最后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