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少不得眼花缭乱,一颗心怦怦乱跳又惴惴不安,只好捏痛了手心,紧跟着何念,不让自己跟丢了她。
等上了二楼,又继续往静悄些的三楼上去,黄飞更是屏气凝神。三人在走廊时,那红裙姑娘已经不贴着何念了,黄飞眼看着那姑娘在房门前停下,敲门后,对着出来的男子屈膝行礼:“王先生,奴家把人带到了。”
男子挥手让人下去,笑着看何念主仆二人:“诶呀,我们真是有缘,竟又见面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竟是曾在落云寺有过一面之缘的王熹。黄飞记得,他似还是裴先生的哥哥。黄飞很惊讶,没想到约见姑娘的竟会是他。他感觉莫名也觉不妥,京城那么多茶楼酒馆,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约姑娘在这种地方见面。
“原来是王先生,”何念心中微惊,脸上适当地露出疑惑,“我看信是裴先生的字迹,难道不是裴先生找我?”
王熹笑道:“当然是她找你,她就在里面等你。”说着,他侧身让出位置,让何念进来。黄飞也要跟着进去,被王熹抬手拦下,“诶,她们师徒见面,你进去做什么?我们在外面聊天说话好了。”
“姑娘?”黄飞不管王熹,只管唤她。
“你不必跟着了。”何念已经进去,看到窗前站立的那个熟悉身影了。得了允许,黄飞便没进。等王熹带上门出来,便推着黄飞的肩膀往楼下去:“走走走,随我喝酒去。”
等两人的声音悄然远去,只隐隐听到楼下的丝竹之声,何念才抬步过去:“裴先生是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不等何念走到跟前,裴秋慈已经转身,说:“好些天了。”
有段时间不见,裴秋慈比在落云山时更瘦了,两颊凹陷,脖子敷着厚厚的粉,那双无神的眼落在何念的脸上。
印象中,裴秋慈是不化妆的,她是那种就算冬日里冻裂了脸冒血丝干了,也不愿涂些膏呀油啊养护养护的,只用冷水净面梳头,主张的是一个顺其自然。
眼前人涂地白白的,人还是那个人,不是谁假扮的,但就是既熟悉又陌生。何念愣愣地看着她那涂抹地极白的脸,她飞快地扫过裴秋慈没有衣服遮掩的肌肤,脖颈还有手。脖颈应该也抹了粉,那颜色只比脸上的自然些。袖子却太长了,她只看到白的一点手背。
裴秋慈慢吞吞地走到一旁的梨花木圆桌前坐下,招呼何念也坐:“你出来一趟想来不容易,我就直说了。此次找你,是要你帮忙的。”说着,她从圆桌下的抽屉取出一只长形木盒,推至何念处,“你先看看。”
裴秋慈是隔着袖子拿的木盒,抽回手时,何念已经手快按住她,她用力挣扎,何念已将她的袖子往胳膊上捋去。
看见没有粉白的肌肤青淤的一片连一片,有的部位还发肿发胀,何念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谁打的你?”
“谁会打我?我来京城的路上生病了……病的很重,大夫只好给我刮痧,你看我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算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吧。”裴秋慈动了动手,才将手抽回来,用袖子遮盖住:“那大夫力道是大了些,我自己看着都很可怖,不好吓到人,所以只要是白日,我就涂上粉。”
刮痧?何念想到家里的丫鬟婆子们刮痧的痕迹,青黑的或者红的一片,但像裴秋慈这样多的却是第一次见。何念问:“你生的是什么病?我让人给你寻别的大夫。”
裴秋慈嘴角扯了扯:“少时的老病症了,多年不犯,现在已经好了。你放心,我这个大夫很好。”
何念半信半疑,裴秋慈开口让她打开桌上的长盒:“我需要你来画画。”
盒盖看着轻,拿着却很有分量。
打开里面的卷轴,看清上面的字墨,何念心中一窒。
这是诏书。
先皇遗诏,能证明王琳琅身份的那一份。
裴秋慈的指尖落在诏书的两端,示意道:“这里跟这里,各缺了一条金色巨龙。先前因为材料还在路上,便只好用了替代的。现在材料都到了,假的便洗掉了。”
盒底的薄宣跟诏书大小一致,宣纸画着的两条巨龙,也是应该摹于诏书的位置。
那画的巨龙刺眼至极,何念喉咙发干,手指捏紧了那张宣纸:“你知道这是什么。”
裴秋慈叹了口气:“阿念,如你所见,我的眼睛……现在我只能找你。你在京这些日子,或许有所耳闻。崔柏君死了,你那个王家的表哥最近很活络,已暗中寻了不少宗族世家支持,你们何家倒向他……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今,不是你我,也会有别人。”
女子的话音一句一句,混着楼下的琴音缭绕不绝。
一时间,何念只觉得可笑,上一世的记忆跟现如今的遗诏,竟都是出自裴秋慈之手。
何念看着她那双似对视,却没有切切实实落在她这里的眼,压低了声音道:“那若是崔柏君没死了?我何家不倒向王琳琅呢?王琳琅他算是什么东西?他是带兵打过仗?还是说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