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在东海巡视月余,传了信回来,骥尘早早告知她:“神君过三日便要回宫。”只是她正忙着帮御阳捉龋齿兽,完完全全忘了个干净。那晚她与御阳在深山的草丛中趴了大半夜捉龋齿兽,离玄冥宫甚远,因此也未曾听见玄冥宫的天钟响起。等她回到玄冥宫,神君大约已经回来两个多时辰。
夜已深,玄冥宫众人大约都已安歇。她才走到玄冥宫门口,那一群萤火虫就迎上来,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圈,径直引她去了玄冥殿。玄冥殿的大门倒是敞开着,她远远便望见神君坐在殿中。
殿内点着幽幽的烛火。神君身边的小桌上有酒有菜,还有她喜欢的花花绿绿的点心,只是似乎早已没了热气,看起来却还没人动过。神君大约回来多时了,身上连盔甲都未卸去,一手捏着一本棋谱,一手执一子,正在对着棋盘低头沉思。
不知是什么棋局让神君如此废寝忘食,只是她一脚踏进殿内,神君便抬起头来,脸色着实不甚好看。
她在乡野长大,只听说九重天上规矩多。比如,那九重天上的学堂里,若是未及笄的小仙娥与小仙童看对了眼生出情愫,便要大庭广众之下挨先生的手板子,还要写悔过书,写完了贴在学堂门口的告示栏里。如今她忘了神君的归期,又晚归,被神君的目光一扫,自觉得像做错事的学生被学堂里的先生抓了包。
一月未见,她自然也挂念神君,在殿前匆匆一礼,便扑上去坐到神君身畔,问道:“神君回来了?东海如何?这一路可还顺利?”
神君“嗯”了一声,又低头去看棋,似乎并不打算理睬她。她自知理亏,忙凑上去献殷勤道:“神君还未卸甲?不如我来帮你。”
骥尘在时,有时帮神君卸甲。若是骥尘不在,神君使个法术收起战甲也不过是须臾之间,对于她这个矮子来说,帮神君卸甲却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这许多片护甲,她着实不知那些暗扣都在何处。尤其是神君肩上的护甲,她踮着脚尖也看不见那些结都打在哪里。
神君倒是不着急,泰然站着,支着双臂观赏她的手忙脚乱,当她踮起脚尖与他肩上的护甲做斗争时,终于问道:“我不在,你倒是玩儿疯了,半夜方归。你未曾在玄冥宫内,去了哪儿?如今出门连吉祥和阿汪都不带了。”
她自不能将御阳招供出来,去玄冥宫外捉龋齿兽也是为了躲避神君的耳目,因此答道:“吉祥如今忙得很,被骥尘师兄督着日日修炼仙法,没空陪我。我无非便是去天玄阁看看书,自然也不好带阿汪。”
神君“呵”了一声,冷笑道:“天玄阁看书?天玄阁何时有野兽出没?”
没料到逃出玄冥宫也一点瞒不过神君的火眼金睛。龋齿兽的体味颇重,莫非是她身上沾了龋齿兽的味道?她不自觉地抬手闻闻自己的袖子,也未闻到什么,神君却在她头顶道:“别动。”
她不知神君何意,只见神君伸出两个手指,在她发间夹出一根什么毛来,低眼看了看,皱眉道:“龋齿兽?”
她不得不老实交代,尽量说得避重就轻:“呃……不瞒神君说,今日我确是捉了一只龋齿兽。那龋齿兽甚是难捉,我蹲了好几日,封了十几处洞口,又等了整整一天,才等到龋齿兽出洞,因此今晚才回来得晚了些。”
神君不语,她抬眼一看,看见神君冷着眼面色不虞,忙加上一句:“神君不在,无人喝我酿的酒。我在这玄冥宫中呆着也是无聊,自然只好去别处找些乐子。”
神君果然目光一闪,神色也淡下来。她帮神君卸最后一块肩甲,踮起脚尖头顶才到神君的鼻尖,好不容易才解开那个绳结,只听神君的声音在头顶淡淡问道:“这一月有余,过得可开心?”
这一月有余,她忙着与御阳一起收集炼制幽幻彩珠的材料,倒是过得甚是充实。此时她抬头,正好对上神君低眼望着她的目光,由衷地笑道:“甚好。神君呢?”
神君也不答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殿内烛光摇曳,火苗都在神君眼中跳跃,照得他眼波流动。瞧神君的样子,她还以为神君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讲,不想他停了停,半晌垂眼道:“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这些天她正全心全意筹谋如何帮御阳制法器,回到偏殿躺在床上还辗转反侧,思量如何能避开神君的耳目。神君专门为她制了一只炼法器的小金鼎,如今便在金石宫中。但在金石宫中私炼法器是万万不能的,在玄冥宫界内都不能,只怕她鼎中的火还没烧起来,神君便感知到了。若是神君知道她在帮别人炼制禁器,指不定要如何责骂她。
唯一有可能瞒得过神君的办法是将鼎偷到玄冥宫外另起炉灶。她与御阳一说,御阳便道好,带她去了他在碧谷深山里搭的茅草屋,她便将那只鼎偷偷拿出来,在茅草屋里搭起了炼法器的草台班子。
一连数日,神君颇为忙碌,来与他商议事务的官员将领络绎不绝,神君的伤也大好了,不必她每日跟着,她便托词每日都要去天玄阁,常常是出了玄冥宫去天玄阁溜达一圈,然后就偷偷溜去碧谷的茅草屋里炼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