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宜压下讥笑的冲动,这寒暄的戏码也该点到为止了,继续演下去她可真的需要回避一下跑去吐干净再回来。
“大人莫不是忘了,这朝中的青年俊才可不止下官一人。内阁的张学士,监察司的杨副使,大理寺的纪正卿,他们个个出类拔萃,当得起大人方才的称赞。”
宰相接过她的话,满意地笑了起来。“老朽也有耳闻过你们京城四君子的美称,想来你们也是兴趣相投才能走到一块。”
他脸上的笑尽数散去,转变成叹息的语气道:“可在老朽看来,他们大丈夫天生性子刚直,刚极则易折。所以——”
话锋一转,看向了她。
“还是你身为女子的玲珑心更合称老朽的心思。”
江月宜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目光,演出恭敬的模样回应。
“大人真是抬举下官了。”
搞不懂,这宗政明琮是脑子刚被马蹄踢过吗?难不成真是老了患上健忘症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真当她智商不够听不出那话里的意思吗。
他这是打了巴掌再给颗糖,关键这糖还是劣质的。
难怪宗政明珠能无耻地为自己杀人的行为找补,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宗政爷孙,还真是比狐狸精还不如。
“这宠辱不惊的心态还真得让老朽的孙子跟着学一学。”
宠辱不惊?他其实是想说她不识抬举吧,这人的肠子也太多弯弯绕绕了,也不怕哪天便秘拉不出来。
扫了眼那花白的鬓角,心中更确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打算接话,等着他的正题到来。
“…只是老朽这孙子啊,一时糊涂造下业障,往日里老朽对他关心的太少,本想着为他定下门亲事,成家后有了自己要照顾的小家,也就能明白老朽的良苦用心了。哎,只是终究阴差阳错,让他遭受了牢狱之灾。这可如何让老朽与他地下的爹交代啊!”
江月宜听着一大段废话,假模假样地出声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人的良苦用心一定会感动上苍,怜佑宗政公子的。”
老天爷瞎没瞎她不清楚,反正她既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该看的证据,该听的证词,她已经在玉城亲眼所见,又亲耳所闻。
“老朽心里明白,江副都上过战场,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但老朽不能眼睁睁看着宗政家最后的血脉中断在我手中。”
触摸着热意逐渐退散的杯身,江月宜静心等待今晚的正题出现。
“今夜老朽贸然前来造访,也是希望江副都看在多年前西南边境一事的份子上,帮一帮明瑜的儿渡过此关。”
江月宜的思绪立即拉回到九年前的时候。
九年前,西南边境冒出一群侵犯的沙匪,当地百姓困扰极深苦不堪言,只因驻守的边将和边护使与外族勾结,内外联合起来压榨削波人民。
等到朝廷发现此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而沙匪早就在边境遍及扎根。这等行为足以使得龙颜大怒,全朝文武百官缄口不言谨小慎微。
此等局面下有两人站了出来。一位是当时的兵部侍郎王义钏,还有一位是颇得民心的雍州知州兼安抚司宗政明瑜。
自百年前芳玑太子与南胤龙萱公主联姻后,四海之内战火渐渐平息,偶与领边接壤的小国有摩擦,彼时的大熙皇朝已无外忧,文武兼治的策略也开始产生了分歧。
恰恰是以宗政明琮为代表的文官出现,全朝上下大兴变法革故鼎新,
到了衡徽皇帝登基,文治之极盛的局面已形成。
武官的权力被削弱,地位更是直转急下。前线的将士意在守家卫国,却换回一道圣旨让他们收刀归乡,安享天乐。军队中武者居多,胸中一腔热血无处可去,接连上书请先帝收回成命。
先帝那段时间已沉疴难起,既无心也无力管理朝政,任命了肱股之臣的宗政明琮为宰相代为打理。宗政明琮虽是文官,但其父是有名的护国将军,有这层背景在,多数武官一开始也愿意听信于他的决策。
宗政明琮这个人吧,无武者之能,亦也无武者之心。朝堂上表面是为武官求情谋位,私底下却笼络文官夺其权。两边轮流吃,轮流哄,一时半会也没有人发觉不对。
话又说回来,那宗政明瑜无论身份还是名声,都比王义钏出彩许多,自然被指派为西南扫匪的主心骨。而王义钏心中有数,无心争抢一个名头。
那时的江月宜还是五品千户,同王义钏一起前往了边境参与扫匪行动。
行动刚开始的时候很是顺利,但就是这种循序渐进的顺利反而透露着怪异。于是,江月宜向宗政明瑜和王义钏提出让她带人伪装成民众暗中潜伏,以备不时之需。
她和几个下属扮成路过卖艺的戏班子,每日在街头敲锣打鼓耍杂技。戏班子的一举一动在百姓之间很快流传开来,沙匪过了不久也便闻声而来,绑了江月宜一群人回去给他们表演。
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