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分钟,太阳就已经彻底没了踪影,嗖嗖的冷气直从地里往外冒,隐约的响动如窃窃私语在耳边挥之不去,马儿已经躁动不安地想要挣脱缰绳,等候在剧院外的车夫简直胆战心惊。要不是最近的生意实在惨淡,他已经快吃不起饭,客人的出手又实在是大方,车夫大概早就跑得没影了。
等待并没有太久,神秘的客人从小巷子里安然无恙的走出,一切的异常都刹那远去,始终提着一口气的车夫差点腿软跌倒,好在他的膝盖已经被冻到僵硬,才避免了狼狈的冒犯。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是一位魔术师吗?”
传统意义上的魔术大多指向炼金术,虽然其最初目标是将一些金属转化为黄金,但在演变中有了更为现实且具体的表达,正如帕拉塞尔苏斯所定义,即从自然界提取金属和药品之类有用的物质用于生产和生活,如今更多被局限于科学技术的范畴,而狭义的魔术则大为不同,那是只属于极其少数、半独立于社会生活之外的一类人的世界。
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太深入的秘密了,魔术界行走的翘楚们就和声名显赫的资本家一样为人们所知,大街小巷都能见到一群穿着魔术师袍的人走过,孩子们从小就会披着床单假装施法,就连路边的报刊亭都会售卖维卡女巫、金色黎明、卡巴拉之类的神秘学小册子,而且销量不错。
谁没幻想过自己能成为魔术师呢?据说伟大的魔术师能够随手招来一场大雨,眨眼天崩地裂,亦或者是在夜空中飞来飞去,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怕丢人的话车夫也愿意承认,自己也曾经买过几本,期待着掌握一些低微的法术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但遗憾的是他毫无魔术师的天赋,充其量也就能凑个热闹的样子。
而在此之前,他唯一一次见到真正的魔术师还是很多年前,隔壁的年轻小姑娘被一个魔术师吸引,魔术师给她表演了凭空变出一束花,或是让菜篮子飞起来之类的小把戏,但在小姑娘怀孕之后,那个魔术师就逃得无影无踪了,那种人大概只能算是个魔术骗子吧。
除此之外,也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有那么几个地址遍地都是魔术师。
摩根压下了帽子,“算不上。”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所有魔术师的入门就是在身体内构造一个被称作“核”的东西,“核”的存在之于魔术师就像心脏之于寻常人一样,而且存在的形式各不相同,就像凯西的核被谨慎保存在了内脏之间,而夏洛特的核则在她掌心,毁了一个魔术师的核相当于断送了他的半条命,说是生死之仇也不为过。
而摩根从未构建过核,自然也从不以魔术师自居。
“停在路口就可以了。”
出于主人的作息爱好,这座宅邸的时间来得要比外界稍稍不寻常一些,魔术在此构建了新的生态——
宅邸是半敞开的独特结构,就像是被劈开一半的树桩,或者塌了一半的楼房,只有最顶上用于居住的两层有着完整的外墙,其下的部分则毫无秘密,就连餐厅都是半敞开的,如果是晴天的话,阳光可以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肆无忌惮。
这样的独特外观如果直愣愣地出现在伦敦的市街必然会引人注目,但如果宅邸的主人是一位魔术师的话,那只需要一点简单的魔术干预,就足以让它看上去只是个花园不错的寻常之物。
室内的布局还留着安女王时期的风格,最引人瞩目的一面墙壁上挂着满满的珍奇动植物的小型 标本和化石,它们生前属于世界各地人迹罕见的角落,无论是来自亚马逊的雨林还是科罗拉多的峡谷,乃至某些散发着致命瓦斯和硫磺的火山口,现在也只是一个可供赏玩的装饰而已。
这就是萨尔瓦特隆,一个以广泛的游历和对生命的掌控力而闻名的魔术师家族。
摩根踏入庭院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居住区的灯光还亮着,白蜡木的楼梯就从墙壁中展开把她接去楼上,厨房和客厅正当忙忙碌碌,今天的晚餐可能要稍稍推迟一些,现在的餐桌上还摆满了瓶瓶罐罐装的龙胆草、霜桑叶、槲寄生、尤加利、接骨木之类的东西,并且撒得到处都是。
“我听说在东方,他们把这个叫做香囊,用来送给有好感的异性。”
愉悦开口的是个身着群青色裙装的美人,金发卷翘蓬松,瞳色则是翠绿的,膝盖上趴着的波斯猫像蓬松的棉絮,她懒洋洋地撑着下巴,一只手把玩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布袋表面装饰以华美的刺绣纹案,如果不考虑这里面还装了些蝎子粉末和毒蛇尖牙之类的恶物的话,看上去和普通女孩儿一时兴起的小手工活一般无二。
但更专业的来说,魔术界一般管这玩意儿叫巫术袋,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猫凑上去闻了一闻,怪叫一声后嫌恶地跑出去老远。
里面塞了太多的鸢尾、玫瑰和香茅草这些容易迷惑感官的东西,再加上诅咒浓重的恶物,只有蛇蝎般的美人才会喜好这种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