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的视线,再次回到洼地密林。
今日的天气比昨日更差了几分,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雾气冰一般寒冷,把洼地前后裹了个严实。根如倒钩的枯树融化在细雨和昏凝的天色里,因其幽冥般的颜色,像极了许多不得安息的恶灵,在互相商谈什么极险恶的诡计。
陆小凤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苦笑道:“我又……有当时的那种对危险的预感了。”
“你们需注意,不要很认真地去观察林中的细节。”观婳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腔肺腑间都充满了食物的鲜香。
“不注意看?为何?”一点红疑惑道。
“我知道这话可能让人难以理解,但‘观察’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带有危险性质的。”观婳微微挑起唇角,解释道,“观察得越仔细,意味着知道的越多。而我们需要想的,就是如何对付诡物,而非认知它们。”
这话听上去奇怪:不认知一个事物,又怎能杀死一个事物呢?但走进密林的几人都不是笨蛋,又各自身经百战,仔细品来,倒觉出几分深意。
在林子中吃过亏的陆小凤紧紧跟在青衣女子身边,半垂着头,视线散漫,只靠耳力注意脚下。
楚留香第二次见到这密林,还是为里面形态怪异的树木而惊叹。这里是如此死气沉沉,较深的水坑中深黯无光,似乎根本探不到底,可微光闪烁后,又只不过是一滩浅浅的积水罢了。
即将穿过密林时,一道身影倏忽闪过。
属于女子的背影纤细似柳,月白的衣衫在昏暗的背景中格外鲜明,衣袂翻飞间,一道浅金色的光芒从衣摆下闪过。
那是本该穿在林诗音身上的金丝甲!
观婳眉头微皱,脚下不停,将《杨柳风》的轻灵快奇发挥到极致,转瞬紧紧坠在那道身影之后,朝密林后空旷的石滩掠去。
“观婳!小心有诈!”
楚留香高喝一声。
“就让他们有诈!”
观婳抽刀在手,摩崖身法在腾挪间变幻莫测,丝毫不耽搁刀客疾驰速度的同时,借身体扭转回旋之力,悍然向前方劈出一道怒雷般的刀光!
“嘶啊啊啊!”
月白身影的后心正中一刀鞘,被气劲抽得向前腾空而起,又重重落下。金丝甲虽能挡利器切割血肉,却阻不了内力入体,女人登时呕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咳嗽不止。
“你是谁?林诗音在哪里?”
观婳上前一步,用刀鞘拨开她捂着头脸的双手,厉声问道。
接着,饶是观婳,也不禁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脸色就难看到了极致。
眼前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皮肤白得像雪,头发黑浓如乌木,哪怕痛得嘴唇都在颤抖,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生发的妩媚风情。
菱口微张,往上是挺翘小巧的琼鼻,可本该长着一双妙眸之处,却被细线紧紧地缝了起来,眼皮已与眼眶牢牢地长在了一起,几乎看不清原本存在的缝隙。
“嘶……啊啊……嘶……”
观婳撤回刀,女子就连忙捂住面孔,接着又滑向脖颈,似乎也想盖住脖颈,手忙脚乱下,反而将观婳的注意引向使人惊愕万分的头颅下方。
女子纤细而修长的脖颈侧面,连着脸颊的位置,长着两片不甚分明的鱼鳃,鱼鳃与皮肤相连的位置,生着许多暗银色的鳞片。
“你……怎么会……”
变成这样?
观婳倒退一步,忽闻惊风破空之声,六道黑影齐齐从地下窜出,五人或持剑、或执刀,还有一人挥舞着人头大小的流星锤,从一处散作八方,呈包围之势,向女子疾袭而来。
为首的那个身法诡谲阴柔,踏步间恍若有重重血影,阴森至极,一双肉掌映着赤砂之色,掌风凌厉,气势惊人,狠狠朝刀客的天灵盖拍去!
此人掌风外刚内柔,有少林禅定掌法之意,却暗含与佛家相悖的阴毒诡辣之意,赫然是自扶桑甲贺谷传来的‘大拍手’!
这领头之人眼见就要得手,另外五人的刀枪剑戟已快砸到女子背上,却见她神色不变,左脚微微一动,碧影跟着一闪,一静一动间,人已如游烟般脱离了包围圈,甚至有余力揽过无眼女子的身体,带着她一起,远远地遁到十步之外。
所谓“神女曳烟”,并没有固定的一套路数,而重在一个“神”字。洛水神女驱水而来,行步千变万化,随心所欲,练至出神入化,能超脱常规,飘然蓬莱九重天外。
观婳虽尚未到达洛神的地步,但想躲背后偷袭之人的围殴,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揽着盲女的肩,那单薄衣衫下不住发抖的身体是异样的冰冷与腥臭,一种奇异的、连观婳自己都为之惊讶的暴怒充斥在心间,连持续不断的饥饿感都要退出一射之地。
麟嘉刀出鞘,龙形刀纹闪烁着鲜血一样的寒芒。
刀客长睫低敛,无人得见之处,那双比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