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的三月,天空碧蓝飘着一抹亮色,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得有些破碎,细细密密的阳光落满了整个小镇和村庄,驱走了一些冬日残留的阴沉。
令人心旷神怡的下午。
穆野用力吸了一大口气,瞬间带着自然气息的冷冽的空气涌入胸腔,再长长的吐出一大口气,重复了几次这动作,好像要把身体里来自城市的浑浊感觉全部排干净一样。
他在这里休自己的年假,决定的方式是用手卡着笔在地图上随意画了一个圈,然后再把笔往圈内一掷,笔落之处就是此行的起点。
老天真是帮他选了个好地方,看来会有好事发生。
他想着,把手机地图点开定位到自己周围,稍微看了一下就决定了自己明天的目的地。
滇城白市靛蓝染博物馆。
“ 哈——”滇城白市,早上七点还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汽,手机闹钟锲而不舍的追魂,淮柔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探了一下温度,马上像被烫到一般又缩回了被窝里。
“好冷好冷,真不想起床啊。 ”嘴上嘟囔着这样的话,手却像有独立的神经系统一样自己动起来了,穿上厚厚的冬装又检查了一下工作服,淮柔下楼来到了饭厅。
饭厅里已经摆好了一锅粥和两个小菜,还有一个水煮蛋和一杯牛奶,被有些昏黄的灯光附上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电影滤镜。淮柔看到桌上单数的鸡蛋和牛奶,眉头皱了皱,对着厨房喊了一声:“陈妈? ”
厨房里走出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中年妇女,听见淮柔叫她便边嘴上应着淮柔边走了出来,在淮柔身旁站定,拿起围裙把手放上面擦了擦。
“乖女起来了,快吃饭吧。 ”陈妈把手擦干净,招呼着淮柔坐下,自己也端起了饭碗舀粥,先给淮柔舀了一碗放下,再舀上自己的就着咸菜开始喝。
淮柔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 陈妈,你怎么又只煮了一个蛋啊,还有牛奶也只倒了我的,我不是让你每天也给自己弄一份吗?光喝粥哪儿够啊。”
陈妈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了,她今年五十二岁,和淮柔妈妈一样大,可是长久的操劳和穷困让她看起来和自己妈妈像是隔了一辈一样,有些苍老的不成样子。
那不仅是年龄刻刀留下的痕迹,也是贫穷和封闭村落的塑造。
淮柔想到自己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村里妇女都好奇的看着自己大包小包,包下一座民房作为自己的店面,都在窃窃私语用土话说着什么,眼睛还望着自己身后,像是在看着某个不存在的人一样,惹得自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淮柔后来问过她们当时在看什么,得到的回答是:“ 看男人。”搞得淮柔更加一头雾水。
后来淮柔才知道:这里没见过女人单独做生意的,所以都以为自己是跟着老公嫁过来的,她们在看的,就是自己那个不存在的男人罢了。
陈妈放下粥碗,小声又带点着急的催促淮柔快点吃早饭,不然一会儿上班快迟到了。淮柔无奈,只好坐下。
“我都说了,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呢,我吃着都不对味的。 ”淮柔轻言细语的埋怨着陈妈。
陈妈只是笑着:“我年纪大了,不用吃鸡蛋,你年纪小,长身体,得补充营养。 ”
淮柔心里一酸,差点红了眼眶。
她家庭条件很好,从小虽然没有被溺爱过但是也没有吃过苦,双亲甚至整个大家庭都是极为善良的人,知礼节又懂门道,淮柔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成了一个独立又善良聪明的姑娘。
她来到这里,本是因为一腔热血:淮柔大学是染整专业,初次接触靛蓝染草木染就成了她的爱好,后来她知道滇城白市这边有一个村庄,几乎所有的妇女都会靛蓝染,于是毕业后和家人商量了一下就得了一点资金来这里发展她的梦想。
可是当她从飞机换火车,火车换大巴,大巴换黑面包车,最后甚至换上三轮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热情已经被慢慢浇灭了。
那时候她才第一次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壁垒究竟是什么意思,本以为只要靠热情和真诚就能消融壁垒的她,在初次看到村里环境时都差点认了命。
说好一点,就是村里刚通网。
留在村里的,全是老人和妇女,还有零零散散的儿童,土地都在山上,是一层层的梯田,淮柔来的时候刚好是秋天,金黄的水稻还未完全成熟,被风吹起一阵阵闪着盈盈光泽的稻浪,大家都用一种好奇又胆怯的目光看着她。
村干部脸上倒是笑开了花,忙不迭的为给淮柔接风,向大家介绍着淮柔:“这位姑娘叫淮柔,是渝城来的大学生,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是一名出色的企业家。 ”
听到这话,淮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有些慌张的看向他。
“她将在我们村开一个染坊,并且在村里招募员工,让你们大家都有一份收入,带领大家走向富裕的道路。 ”
村干部完全不管淮柔要杀人的眼神,面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