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啊,奶奶知道你和你妈在这里住出感情了,也多亏了朝凤能来照顾你,让你能一心学习。”
自称为奶奶的白发老人叫韦秀花,年近70岁的她坐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随着手掌揩擦的动作,分不清是鼻涕还是泪水糊满了她的下半张脸,让脸上原就皱巴的皮肤生出了几分年轻时的动容。
“但是,你爸他为了把房子腾出来给你学习,已经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眼下,你的弟弟妹妹们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总不能还跟他一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啊!”
韦秀花一边哭诉,一边时不时透过指缝偷瞟身前母女二人的神态。
叶寻思站在原地,刚想伸手安慰奶奶,但一听奶奶提到的“弟弟妹妹们”,她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子燃到了天花板上。
所谓的弟弟妹妹,不过是重男轻女的叶卫云,不仅没有和身为女儿的叶寻思讨论,而且特地瞒着她,背地里和那个不要脸的后妈生下的产物罢了。
叶寻思不知所措地看向母亲李朝凤。
李朝凤刚下班回来,身上沾满灰尘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就被从乡下回来的韦秀花的上门“拜访”截了胡。
李朝凤对她摇摇头,然后自己走到了韦秀花身边,拍着韦秀花背和气道:
“阿姨,我知道你们急着上幼儿园。可我们当初说好了,从初三到高三,让我在老房子里照顾寻思准备中考和高考,现在寻思才刚念完高一,怎么说都还有两年才高考。你们急着上幼儿园,可寻思的高考又怎么能被耽误呢?”
“高考哪里会被耽误?就算两个小的不上幼儿园,也耽误不了寻思的考试。”韦秀花又挤了挤眼泪,伤心欲绝地解释道,“你和叶卫云约定是约定了,但是这老破房子马上就要拆了,你们也住不了两年了……”
李朝凤突然愣住,看着年老却精明的旧日婆婆,心底有无数说不出苦涩:
原来是怕自己强占房子,抢她家的拆迁款。
上幼儿园是假,要拆迁是真。
看着眼前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奶奶,因为重男思想和财产纠纷和自己形同陌路,叶寻思既心痛又怨愤,没好气道:“谁稀罕你家这破房子?”
这时,站在一旁看戏的二婶站出来发话了,义正言辞道:
“寻思,你怎么能这样跟奶奶讲话?奶奶是老人,身体还不好,你要知道尊老爱幼。你和你妈自然是看不上我们家这破房子,早点搬出去住你们的大别墅就行了。”
说完,二婶又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受人欺负了的模样。
韦秀花顺着二儿媳妇的话演了下去,假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道:“白费我那么疼你了!”
李朝凤也有些责备地看着叶寻思,上前解围道:“寻思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们也逼人太甚了……”
叶寻思全当没看没听见,叉腰对二婶这个笑面虎说:“我不稀罕破房子,但我为什么要搬?拆拆拆,人家拆迁组的领导亲自下批文件给你们说马上就拆了吗?从第一次来量房子都过了两年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拆?拆了也分不到你们家头上!”
怼完二婶,叶寻思转头对韦秀花说:“奶奶,你要真对我好,就不会现在让我和我妈滚出去,对吧?”
韦秀花没有接孙女的话,也没底气直视她,而是换了个理由,起身说:“你堂哥明天还要办升学宴,看在他的面上给你们点时间。反正,最迟明晚搬出去,我先下楼了。”
“诶,您慢点,”二婶急忙扶住韦秀花,临走前不忘叮嘱屋里的母女俩,“晚上光线不好,早点收拾吧。”
*
等婆媳二人下楼后,李朝凤不顾身上的脏污,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空气里顿时扬起一阵朦朦胧胧的烟尘,没有一丝李朝凤平日里爱干净的作风。
叶寻思抽了张纸巾默默替母亲擦拭鬓边、后颈的汗渍,把散乱的发丝别进耳后。
扔掉湿润的纸巾,叶寻思挽住母亲的臂膀,伤心地倚靠在她身上。
李朝凤轻轻抚摸女儿的额头,旋即仰头把委屈的泪水憋了回去,坚决道:“走就走,为了点拆迁款连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孙女都可以不要……床单被套到还好收拾,就是你的书有点多,我等下找麻袋来,你看看要几个才能装完。”
叶寻思悄悄往母亲的工作服上抹了把眼泪,再从母亲身边起来:“嗯,我去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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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思回到自己的卧室,趴在那扇窗框上散落着碎木片的木制窗户边,指腹一次次划过窗台,一片片木屑随之零星掉下,被迎面的微风一吹,尽数飘向了对面的书桌和书桌旁的上下床。
书桌是叶卫云在她初二那年买的,专门买来给她写作业和放课外书,桌面大的足够两个学生一起写。
上下床也是叶卫云在她初二那年买的,特意换掉了原来那张床头薄得像木片、床垫瘪得似树皮的双人床,买来给没法分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