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她会担心。
越是想下去,就越是难过,人生的大悲大痛,有时候会因为太突然太难受,反倒让人生出自我保护机制。
比如当初他得知父母的噩耗,就没有流一滴泪……
他当时只是想,不是真的,这些人骗他,他爸他妈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后来等他知道自己再也等不来父母了,再也没法在每个早上听见母亲亲切的呼唤、温柔的抚摸,再也没办法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娇气又受宠地当个幸福的孩子时,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悲伤过去太久,他的心已经做好了自我保护。
而现在这种心凉的悲伤,却不一样,一点一滴地渗入内心,意识到自己对宋茹的一片心意,不过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这个认知清醒又残忍,他脚步沉重,呆立当地。
抬头的时候,见到一个肥腻高大的胖子,一张油腻嚣张的脸,这脸莫名地熟悉,何向晚盯着他,认出这人正是那天在不五不六用言语羞辱过宋茹的流氓。
何向晚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盯着那个人。
他应该继续走的,但是他竟然不想动,心情比刚才还要糟糕一百个度,手指在身边微微攥紧,目光在流氓身上梭巡着,一股恶意自心底慢慢升起。
他没有尽任何努力,克制自己体内恶意的攀升,甚至在想象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
狠狠地打,让那张臭嘴流出血,最好打掉他的牙!
他脑海里的场面越是血腥,他越是心情好,他晃了晃脖子,感知着满身心的恶意流动,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不走了,在河边找了个台阶坐下,安安静静地盯着不五不六酒吧的门口,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
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流氓终于从酒吧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男的。
何向晚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他们走,他就走,他们停,他也跟着停,一直跟着他们进了第二家酒吧,显然这几个酒鬼到这里来续第二摊了。
何向晚看着酒吧的名字“哇”,他没进过酒吧,犹豫是在这个“哇”的外面等着那流氓,还是直接进去……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竟然是“宋茹”。
这简单的名字仿佛一缕和风一样,吹散在何向晚心头蒸腾的恶意,他脚步一停,止步“哇”酒吧的门前。
“喂?”他说,心怦怦地跳。
“你在哪儿?”宋茹的声音有些快,有些哑,不如平时那么欢快。
……
“你怎么不在家?”这一句听出更多的情绪,她像是很累。
“你——你已经回家了?”何向晚立即问,突然担心起来。
她去干什么了?
为什么声音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你人呢?”她问,声音姐里姐气的,末尾能听出她还叹了口气。
何向晚平时对她的姐姐口吻颇不以为然,这会儿却十分高兴,心想姐姐也行,姐姐也好过是陌生人,是他姐姐,她就会关心他。
不会不理他。
“我在河边,随便逛逛。”他回答。
“在河边逛什么?有什么可逛的?你怎么不回来好好看书?”
姐味儿更浓了。
何向晚唇角的笑意更浓,“我一会儿就到家!”何向晚挂了电话,开了一辆共享单车,风驰电掣冲向清荷花园。
用时半个小时冲上楼,满头的汗,他的心却怦怦地,像踹了一只麻雀,轻巧又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