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你等我一会儿。”贺南奇几乎是立马起身,向门口走去,脚步却突然一顿,回头像确认般的补了句,“这药还有一瓶,快滴完了你记得喊护士来换。”
万臻抬头望了眼还剩小半瓶的药水,怏怏地说了句,“我喊不动。”药水倒数计时般滴答着,贺南奇眼底的不安一扫而空,语气微扬的应了声“等我回来”,快步走出房间。
如何拔针,万臻驾轻就熟,她擅长把伤口扯出吓人的形状,在疼痛感最弱的情况下渗出刺目的血迹,可这次她动作不再潦草,而是小心翼翼的撕开了医用胶带,带起薄薄的一层皮肉,又轻轻地把针头扯出,及时按住了那被扎出的针眼,血立马渗出胶带,她加重了力度。
下床时,万臻试探的踩了踩地面,隔着羊毛袜依旧能感受到凉意。走出医院的路上,这个穿着单薄毛衣的女人很是引人注目,她面色凄苦,一双大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步伐踉跄,甚至连双鞋都没有。
连着被三个出租车师傅拒绝后,万臻终于碰到了愿意让她乘车的司机,大叔再三确认,“等到了林场,你真会付双份钱是吧?”
温暖的车内混杂着烟味和布艺坐垫的灰尘味,万臻按下车窗露出缝隙,汲取着新鲜空气,却被司机不由分说地关上,“开着空调呢!”她一动不动的咬紧牙关,盯着窗外,仿佛这样就不再置身于浑浊的空气之中。
贺南齐从街角的家常菜馆走出来,打包好的饭盒装在塑料袋里,抱在怀中。雪后初霁,阳光洒下,他步履稳健,像一棵沐浴在太阳下的挺拔白杨。万臻难以抑制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绿灯亮起,车辆将背道而驰的两人越拉越远,她趴在后车窗前,望着那宽肩薄背渐渐隐于人群,像是感受到这热切的目光,贺南奇突然转身,万臻吓得立马转身,垂头躲在座椅前。
几秒后,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露出,她委屈的拽上自己的衣角,针脚精致的毛衣翻找不出一根线头。
窗外的风景从并不繁华的县城过渡到林木茂盛的山野,万臻决定拿回行李后便直接去车站,她会离开伊河,再寻觅一处落脚,那里不是所谓的故乡,或许也没有辽阔到宽仁的肥沃平原,但亦不会出现让自己一颗坚硬的心发生松动的人选。
万臻曾经相信过许多人,年少无知的稚嫩被命运亲自教会了轻信二字的代价,惨痛才能记忆深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宁可错失真挚的善良,也不愿重蹈覆辙。
车子开进空荡的家属区,万臻指挥着司机,弯弯绕绕之间,拐进了巷子。下车时,万臻看着那敞开的大门,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忍不住自嘲的感叹道,“记性真是好啊。”她快步走进屋子,久未进食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她闭着眼睛扶住墙壁缓了几秒。
冰冷的土炕上搭着外套,万臻穿上后又裹起围巾,脚上的袜子已经湿透,她扯下后光脚套上了球鞋。廉价的散装零食依旧在床上,万臻拿起几包塞进了口袋,直至鼓鼓囊囊的要装不下才罢休,像是要打捞那舍不得放手的温暖。
司机在收到三倍车费后,喜出望外的帮万臻把行李拎进了后备箱,满口答应会尽快赶去车站。
广播电台循环着港台金曲,并不清澈的音质在车厢回荡,司机用一口自创的粤语愉悦的跟唱。万臻双手插于衣兜,像录像般望着流动的风景,光影掠过她姣好的面容。侧目的她没有注意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面包车,两辆车在旷野上反向行驶,渐行渐远之际,那辆面包车却猛然调头,朝着出租车奔袭而来,相隔五十米紧紧跟随。
被饥饿累积出痛觉的胃,在车子颠簸中更加难受,万臻在干呕的前一秒紧紧捂住嘴巴,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如临大敌,赶忙停车,“你可别吐车上啊!”
万臻冲下车,蹲在田野边大口呼吸着,肺部被清新填满,压下了反胃的不适。口袋里的饼干抵住胸口,像小石块般存在感十足,她伸手掏出一包饼干,撕开的瞬间糖粒哗啦啦掉落,万臻咬了一小口,酥脆的口感甜丝丝的,芝麻的香气漫延开来,她将整块饼干塞进嘴里,慢吞吞的嚼着,认真且专注的模样,好像吃饼干是件多么重要的人生大事。
黑色鞋面闯入视线,万臻咀嚼的动作停止,她呆呆的抬头,贺南奇只安静的看着她,万臻捏着饼干袋,手背还沾着医药胶带,渗出的血迹干涸成朱砂色,小巧的脸蛋一边腮帮子鼓起,嘴边还沾着细碎的芝麻粒。贺南奇无奈的叹了口气,探出手背抵住万臻的额头,高热褪去,留有余温,“不烧了。”这句话说完,他收回了手,担忧的目光沉了沉。
等得明显不耐的司机探头冲着万臻喊道,“还走不走啊?!”万臻起身时晃了晃,险些跌进田里,贺南奇一把扶住,待她站稳后,走近出租车。对话响起,三言两语间贺南齐又从后备箱拿出了行李。
车子绝尘而去,没等万臻开口,贺南奇主动询问,“我送你吧,去哪儿?”她听完盯住贺南奇,这人目光坦然,磊落得如同徜徉在田野间的清风。
万臻坐在副驾驶上,尚未从再次会面的恍惚中抽离,车子并未急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