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冬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把车骑到康养中心。
林恩宁一路上只是哭,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跳下车直奔楼梯,书包掉在台阶上也顾不得捡。
李立冬拾起书包,只犹豫了一秒,鼓起勇气追着她跑了上去。
林振昌和石永强夫妇都在,还有林恩宁的大姑二姑和小叔,常联系的亲戚们基本都来了。
大家似乎没料到林恩宁会这么快来,舅妈刘颍把怔立在门口的林恩宁拉进了屋,又扫了眼她身后的高个男生,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粉色书包,转眸之间冲他微微一笑,却没有邀他进门。
“你爸爸刚让人去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刘颖搂着林恩宁,长叹一口气,眼眶不自觉红了,“去看看你妈妈吧。”
同为女人,想起自己不到十岁的女儿,刘颖不禁感叹。
林恩宁擦干眼泪,跪在母亲的床前,直直地看着床上的石澜。
许是母女连心有特殊感应,石澜缓缓睁开了眼。
她向刘姐指了指腕间那只翡翠手镯,示意她摘下来,交到林恩宁手上。
石澜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这是你姥姥...给我的,现在给你...算是妈给你的嫁妆。”
“宁宁....”她最后拉起女儿的手,心中藏着无尽的难舍和牵挂,最终只化成一个微笑。
机器报警声响起,林振昌第一个哭了出来。
李立冬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人,或捂脸或哽咽,或哭天抢地地喊着,只有林恩宁跪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没有哭,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
只是双手捧着那只镯子,像一朵静静枯萎的花。
他把书包放在门口,默默转身离开。
此后,林恩宁没有再来过复读班。
李立冬常对着第三排那个空位发呆,猜想她在做什么。城里人的葬礼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不知道她用不用摔盆,她家没有男孩,又是谁守的灵呢?
守几天灵呢?
晚上她会害怕吗?
周日下午放半天假,李立冬照常帮家里干些农活。花生开始成熟,李立冬的爸爸喜欢吃新鲜的水煮花生,他便跟着母亲去地里刨了一些回来。
“妈,城里人死了埋在哪儿啊?他们也有祖坟吗?”
李母正蹲在院子里摘花生,新刨出来的花生带着泥,她抓了着花生蔓甩了两下,“城里哪有地方修祖坟啊!人家都讲究文明扫墓,都埋在公墓吧。”
李立冬拉过马扎,坐在母亲旁边,把花生从杆子上摘下来,再扔进筐里。
说起这个话题,李母抬起头来,“现在啥都变得快,也不知道我跟你爸死了以后,咱家祖坟还在不在了。我听大队上的人说,咱们村要拆了,市里要划新区,咱们村跟东西疃那俩村要合在一起盖楼。”
李立冬一怔,“盖楼?住楼房?”
“对呀。”李母熟练地揪着花生壳,筐慢慢满了,“跟城里人一样,上楼住!听说楼房都通暖气,冬天不用烧炉子,可暖和了!”
“我跟你爸商量,要是真拆迁,咱们就把一套房子换成两套小的,大不了添点钱,你结婚的房子就有了!”
“有了房,你再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什么样的媳妇找不着?!”她嘴上的笑还未散去,又开始发愁,“你说,要是住了楼,咱家三轮往哪儿放啊?这些鸡呀羊啊,还让养吗?吃菜咋弄,还有没有地方种菜啊?”
李立冬没有理会母亲后面的话,他满脑子都是前面的那句“跟城里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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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号正式开学,十三中热闹起来。
高一新生虽然早就提前一个周来军训,但三个年级一起上课的场面终究还是不一样。
新学期伊始,国旗下讲话依旧是由高三的代表做发言,校长再苦口婆心叮嘱一番,鸡汤鸡血一起上,着重对高三级部谈理想论人生。
然后大家各回各班,开始新学期的第一天。
在经过第三排的空位时,李立冬突然发现,座位上赫然摆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是林恩宁的。
他立刻抬头四处张望,教室里却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让让!”洪丽站在他身后拿手戳他,“别挡道!”
洪丽是林恩宁的同桌,按老邓的逻辑,复读班不存在什么帮扶情谊,大家管好自己就行。成绩好的坐前面,成绩差就坐最后一排。一月一换,按着月考成绩来。
黄金位置就在中间第三排,林恩宁第一,洪丽第二,所以她俩同桌。
李立冬急忙问道:“你同桌回来了?”
洪丽看了眼座位上的书包,一脸惊讶,“我同桌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懵,洪丽从老邓那里听说过林恩宁母亲去世,早就默认她回一中复读了。
“这不科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