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舟听完,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蚊蚋,一张俊脸也因气愤而涨得通红。他从圈椅上猛地站起,厉声道:“堂堂储君,怎能如此无德!”
柳氏只一叹:“陛下都没审太子跟前侍候的人,就将他禁足了……莫不是?”柳氏眸光一闪,满怀希望地看向家主,“……莫不是太子是清白的?!陛下只是在群臣面前做做样子?”
方淮摇头:“陛下不审,恰是因为清楚太子本性,不忍扯下他最后一层遮羞布罢了。”
柳氏很是失望:“那他要禁足到何时?朏朏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让朏朏一直等着吧,她年后可就十八了……”
“母亲!”方隐舟打断她:“您还没死心吗?那东宫就是个火坑,事到如今您还忍心让朏朏嫁过去吗!”
柳氏双眸一瞪,不以为然:“东宫怎么就是火坑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太子将来君临天下,指不定三天两头就选秀呢!以陛下对太子的爱重,解了这禁足不过是早晚的事。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被废黜,他依旧是天潢贵胄,陛下的长子,大历的荣亲王,朏朏要是能嫁入皇家,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清焰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听柳氏此言,差点出言顶撞。藏在袖子下的双手一握再握,再堪堪将话咽了下去。
方隐舟失声道:“母亲的意思,是不打算为朏朏说亲,要等太子被放出来吗?”
“她的亲事,又不是我能作主的。”柳氏撇撇嘴,将屋里的几人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一直低眉敛眼默不作声的清焰身上,“再说,今日陛下说了那一番话,太子就算有一万个纳她的心思,也难于登天了。”
清焰扯扯嘴角,双眸对上柳氏,冷笑道:“既如此,我的婚事便不劳舅母劳心劳力了。”
劳心劳力这四字,清焰咬字极重,柳氏听明白了,脸色一时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变成了恼羞成怒。
“好你个赵清焰!我劳心伤神为你筹谋,却落了个讨人嫌的地步!早知陛下会说出那样的话,我就不带你去宫宴上了,现在好了,连带着我们方府也要成狐媚子窝了!”
清焰被柳氏一番话给气笑了,“舅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成什么个模样,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再且,别人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吗?要是我,我偏不!”
柳氏冷笑:“好大的口气啊!你当那是谁?那可是皇帝陛下,他老人家让你今晚死,你这口气都喘不到三更天。”
清焰不服:“阎王爷勾魂前都还得写个生死薄,仅凭一面之缘,就对人妄下定论,这是一代明君该做的事情吗?”
“混账!”
话音刚落,只听方淮一声暴喝。他重重将摆在高几上的茶盏拂落,眼看着滚烫的茶水就要溅到清焰身上,方隐舟眼明手快地挡到了她面前。
“你给我跪下!”方淮推开方隐舟,指着清焰厉声道。
清焰二话不说,扑通跪地。
方隐舟立在一旁,正好能看见清焰绯色锦袄下露出的一小截玉一般的后颈,白皙细腻,仿佛一掐就能断,心中的怜惜被放得无限大,大得小小的胸腔都快装不下了。
“父亲……”他还欲再劝。
“你给我闭嘴!”方淮一拍桌子,几乎是力竭声嘶地道。
方隐舟还要再说,却被清焰轻轻扯住袍角,只得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
方淮走到清焰跟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道:“清儿,你可知错?”
清焰又恢复了以往的恭顺,正色道:“是,清儿错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清焰垂着眸,神色平静:“陛下励精图治,是位仁君,清儿不该因他一句话便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差点给方家满门招来灾祸。”
她认错认得快,是因为在方淮动怒的那一瞬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巍巍皇城里的天下共主,九五至尊,岂能由人随意置喙,她不要命了?
清焰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心中懊悔不已。
方淮满意了:“你既父亲早亡,就应由我这个做舅父的该代为管教,今晚起你便去祠堂跪足一夜吧,就当是对你口无遮拦的小小惩戒。”
“是!”清焰道。
方隐舟却急了:“父亲,天这样冷,三更半夜的,会冻坏她的!”
“一夜功夫,死不了人!再且,不受点苦,她便不晓得长记性。此事不必告知你祖母,让她过几天清净日子。”方淮不容置喙,对清焰挥挥手:“你去罢!”
清焰应是,在方隐舟担忧的目光中退出了厢房。
忍冬等在外头,见清焰出来,以为她要回自己屋里,连忙跟上,不料清焰却道:“我说错了话,舅父罚我去跪祠堂,你先回去吧,不然喑姑又该急了。”
喑姑自清焰还不满周岁时便跟在她身边,两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因她天生耳聋无法开口说话,便得了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