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摘星还记得那天,是王族内乱结束的时候。
古堡里陈旧的气息被同族的鲜血味道替代,泛着深刻的苦味,隐隐预示着落败者的结局。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在弱肉强食的血族中。
失败的人注定要被送上湮灭的绞刑台。
漆黑的夜晚像是被鲜血浇筑过。
裴摘星被倒戈的母亲拴上代表死刑的铁链,她的生命是她的母亲向新王投诚的礼物。
十字架缓缓立了起来,裴摘星看着百亩森林之外的天际。
身旁同样被献祭的吸血鬼啜泣不已。
他们都知道,等东方第一道光线照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会彻底变成灰烬。
而那些灰烬,会被捡起来放进献血一般红艳的酒水里,和酒水一起为宴会助兴。
裴摘星的眸子死死盯着东方,她不懂什么叫死亡。
只知道血族的生命漫长又脆弱,那些在她脚下倒下的同族,死后和生前一样冰冷。
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生存,在阳光下就要被灼伤。
裴摘星想起自己从来没有看过太阳,哪怕同族告诉自己,太阳其实没那么可怕。
她也严格遵守母亲的教导,不能做的事情坚决不做。
然而她处处遵守,却还是被抛弃了。
裴摘星的红眸在夜里好像被灌了血的玻璃。
时间缓慢流逝,一声异响划破安静。
身上的绳子束缚被解开,丰满的黑色羽翼自动舒展。
和人类记载在册的蝙蝠翼不一样,吸血鬼是撒旦手下的战神。
是地狱的来者,洁白的羽翼被地狱业火烧过,所以是暗夜的灰尘。
这是最后一次反抗,被解放的族人们,纷纷拿上武器,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冲向新王的方向。
裴摘星年纪太小,只得到一把小巧的匕首。
她跟着族人俯冲。
打算跟同龄人一样把匕首插进母亲的心脏的时候,裴摘星在母亲的眼睛里看到了月的光辉。
那是晶莹的泪光,让裴摘星短暂失了明。
匕首插入了心脏,裴摘星低头看自己的胸口,精致小巧的匕首戳破了心脏。
她知道那里的血是苦涩的,但还是抓起母亲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母亲的指尖。
苦涩的,漆黑的。
裴摘星再看向母亲的时候,发现她眼睛里的那道月辉已经消失。
裴摘星抬头看天,发现月亮只会在天上,而不会在漆黑的眼睛里。
死亡像是茧一样包裹住裴摘星,意识如同碎片一样破碎开。
裴摘星有些遗憾。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摘星的身体上传来一阵疼痛。
那火烧火燎一般的痛感,刺激她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族举着一把伞站在她面前。
人族穿着很单薄,只有薄薄一层布裹在身上,露出了代表脆弱的皮肤。
脖颈,胳膊,双足,和无害的眼眸。
都是裴摘星在画像里见过的东西。
只有高档的血族见过真正的人类,低档的血族只能靠着森林里的兔子、老鼠和各种动物为生。
女人的头发没有绑,自然垂落在一边。
她看了裴摘星半晌,才笑着喊道:“裴摘星。”
眼角眉梢都写着暖意。
心脏被刀刺入的痛感好像还在,裴摘星猛然抽搐了一下。
黑色羽翼一下子展开,羽翼边缘暴露在阳光下,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
人族俯身在裴摘星的耳朵上捏了捏,这个动作是母亲惯常安慰她的手段。
裴摘星缓慢收起羽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吸血鬼看着那代表白昼的光惶恐不安,那明晰的影子好像在昭示着她的下一次死亡。
她还年纪很小,甚至都没尝过鲜血。
最低阶的吸血鬼,靠着丛林里的浆果填饱肚子,简单地维持自己的生命。
“我,我是你妈妈。裴摘星。”女人手抚摸了上来,在她被太阳烧红的皮肤上抚摸了一下。
带来的疼痛感里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
裴摘星缓慢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因为有疼痛。
七岁的吸血鬼个子不高,小小一只。
收起羽翼之后轻易被抱了起来,柔软的臂弯里是一股不知名的清香。
春夏日交接,花园里的花开得茂盛,各种各样的颜色在裴摘星的眼睛里缓慢路过。
一整个伞都遮在了她的身上,而太阳的热度,随着伞面拓印上她的皮肤。
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好像要顺着皮肤的纹路渗出来。
女人抱着裴摘星进了一个很大的房子,里面没有古堡华丽,却充斥着一种令人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