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的天气最适合观看日全食吗,怎么会突然间起了这么大的风?”
行人们匆匆下山,嘴里碎碎念道,唯有一人逆流而上。
路过沈洛弗身边的行人,在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之后继续下山。
山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风卷残云,乌云聚集,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光景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小姑娘,暴风雨快要来了,山上危险,快回家吧!”匆忙下山的人群中有人劝说提醒。
沈洛弗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盒子往山上走去,面色苍白,脚下虚浮,那是久积的病症之象,自从她记事开始,她见过的每一个医生都在告诉她心肺衰竭,原因不明,无药可救。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沈叶娴才会将五岁的她丢在街上,让她一个人苟延残喘到了今天。
近日她已经切身地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然而就在三天前,一个神秘的女子带她见到了病床上弥留的沈叶娴,那个亲手丢弃她的母亲。
瘦骨嶙峋的沈叶娴躺在病床之上,眼中尽是愧疚之色,虚弱不堪的白唇连张开都格外费力,只是强撑着指向床头边放置的一封信,然后极度悲切懊悔地在她的面前落了气。
一旁的沈洛弗平静得连一滴泪也没有落下。
一别13年,她们之间的母女情份早在她五岁那年,她亲自将她丢在街上开始就结束了。
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封似乎已经写了很久的信,纸张里夹着半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在投进的阳光下闪着隐隐的光泽,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沈叶娴作为母亲,对她最后的忏悔。
洛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你也一定对我失望极了。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天可怜见,当我得知你还在人世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是我亏欠了你太多,即使到了现在我仍然希望一切还能挽回。拿着这半枚玉佩,去齐郢山,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你就会去往一个新的世界,那里有我过往的一切,也有你的一切。
只是,那个时候,你会原谅我吗?
——沈叶娴
原谅?
沈洛弗的内心笑得发寒,冰冷的文字印在信纸之上,即使是最后的告别和忏悔,沈叶娴也是以这样冷漠而荒唐的方式留给她。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超脱自然的力量吗?”
宛若指引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内心复杂的沈洛弗沉溺在极端的情绪冲击之下,在听到女子的声音之后,诧异地抬起头来。
那女子一袭白裙,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簪子随意地挽在了后面,简单随性,一双水眸,明净清澈,像一道温柔的光,对着她似笑非笑着,浑身上下散发一种不可言说的灵毓之气,清新脱俗,似乎美得不可方物。
沈洛弗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仿若这个世上就不会有这样的人?
“你是谁?”
那女子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停顿了片刻之后,缓缓道:“你就当我,是一个秩序的纠正者,沈叶娴将你带来这个世界违反了秩序,也让你因此付出了代价。三日后,我会在齐郢山等你,只要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便还有生的机会,这也是你了解自己来处的唯一机会!”
“来处?”
沈洛弗一时还不明白她所用的这个词汇,只是在想起自己这寥寥一生时,嘴角勾出一抹苦笑,然后无疾而终。
“咳咳……”
她还是来了,山上的乌云开始聚集,山崖之下隐隐卷来阵阵的气流,带着隐隐的攻击性,迈向山上的步伐也格外沉重。
沈洛弗迎着风,拢了拢怀中的骨灰盒子,那个在她记事之时遗弃了她,又在临终之时找到她,留下一封信离开的母亲。
那是她的血缘至亲,她曾在无数个日夜中渴望她怀抱,如今她终于能抱着她的时候,既没有悲伤亦没有憎恨,她也只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送葬人。
逐渐聚集的阴云将原本和煦的日光尽数阻挡在了云层之上,在阴暗的黑云之后通过缝隙微微透出光亮来,反而显得更加奇幻。
那白衣女子也似乎等了她许久,转过身来看她的时候,眉眼之间似是可容纳一切的笑容。
“你似乎还没想好?”
神秘女子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又似乎看到了比沈洛弗此刻做出的选择更远的结果。
沈洛弗其实并不在意那个荒谬的“一切”是真是假,既然沈叶娴对齐郢山怀有特殊的感情,那她便将她的骨灰撒在这里,让她随着山风去往那个新世界。
这样,既是告别她,也是告别自己,如此才是她的新世界。
“如果不回去,我就会死对吗?”
“是!”
神秘女子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一副允许一切事情发生的神态,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