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路上,姚聂在前面,花九天和夜久行并排跟在后面,三个人默契地都绝口不提昨夜的事。
日落时分,一众人离眉城方向渐行渐远,朝着深山腹地行进,周边茂林蔽日,有些影响辨识方位。花九天憋了一路,终究没忍住:“姚大人,我们这是行至何处了?怎么越走越偏。”
姚聂没回头,“这是马岭坡,走的是近道,能赶在明天天黑之前到穿云关。”
“穿云关?”花九天蹙了蹙眉,不解:“不走眉城,绕路去穿云关?”
姚聂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花九天一眼,不曾想她竟不知云州十一城的规矩。流犯不让入城,需要绕道穿云关,一一核验身份,再经过遴选,达到入新兵营的要求,登记造册,才能进入云州城内。
这么些人,最后真正留下的也就几百。剩余的依据犯事轻重,或秋后问斩,或去烟瘴极地服役终身,没什么好下场。办完这趟差,再从穿云关出发,押送贱籍逃犯到青州的朝歌城。
花九天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有点走不动道了。
她拿着卫羡君的贴身玉佩,还有前锋营的亲笔荐令,就因为云珵一句话,她跟着姚聂在这里颠沛流离兜圈子。原本从颍川快马加鞭小半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快两日。如今再折回去,那是兜了个更大的圈子。
云珵这么做,绝不是发善心,顾忌她的伤势让她慢行。否则,她从颍川过眉城,这会儿爬都爬回灵城去了。他分明是故意给她个教训,你不是想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入营吗?那就都按流程来。
花九天越想越气,垂下头心中腹诽,不愧是魔鬼心肠,居然这么欺负一个重伤的弱女子。还有赵龙那个混蛋,什么都看破不说破,太不够义气了。
“你没事吧?”夜久行侧过头来,低声问了句。
花九天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天色渐暗,薄雾弥漫在上空,稀疏的凉风掠过遮蔽的原野,感受到了一些湿润的凉意,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似有似无地传来,花九天反应一瞬,勒住缰绳大声喊了句:“前面小心!”
是血腥味,人的血腥味。
妖聂生起警惕之心,一抬手,后面的人有些茫然地跟着停下。他指了指两个紧跟的随从,去前面打探下发生了什么。花九天有些按捺不住,骑马跟了上去。
百步开外,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丛林里横七竖八倒下十几具尸体。有些头颅随着头发翻滚到了别处,有些睁大双眼满是恐惧。利剑穿过他们身上的黑衣,地上淌着未干的血迹,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阵似有似无地窸窣声传来,随从握着剑警惕地躬着身子看过去。花九天扒拉开层层草丛,率先奔过去。
“还活着,过来扶一把。”花九□□外喊道。
两个随从对望一眼,忙过去看。丛林里果然趴着一个黑衣男子,看不清面目,浑身沾满了泥污,左腿裤脚浸染着暗红色的血迹,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抬到丛林外面的平地上,随从喂他清水时,花九天才看清他的长相。剑眉英挺,薄唇紧抿,脸上有树枝划过的斑驳细痕。
花九天小心卷起他的裤脚,入目是一道狰狞的弯形伤痕,沿着小腿肚直削到了骨头。姚聂在一旁叹道:“怕是活不了了。”
“他命大,止住血,应该死不了。”花九天扯了自己披风的袍角下来,话音刚落,便见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傲孤清,一派清明。
花九天见他醒来,手下动作不敢停。男子有些戒备地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姚聂的玄色官服上,目光才从冷然中生出几许无助。
“我是都护府萧昭下属护卫萧泽,栖风城昨日失守了!栖风城失守了!求援贺兰城——”男子声音沙哑又带着焦急,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些话,却在话音落处带了恳求悲苍。
姚聂闻言,愣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花九天蹭地一下站身,看向他追问道:“你说什么!怎么失的?贺兰城怎么样?”
“北戎进犯,来势汹汹,贺兰城危在旦夕!萧大人先后一共派了八路哨骑,五路求援冀州,其余分三路,分别求援高阙、青州和云州。我是最后一路去穿云关求援,被人半路截杀到这里,其他路怕是凶多吉少!”男子一口气说完,用力喘息着,随后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信,向姚聂的方向递过去,姚聂正欲伸手又忙缩了回去。
接了这信,便是应下此事。按大魏律,不去驰援,便是死罪。这个罪,担不起。可去驰援,他只是冀州一个小小的七品提辖,随从护卫不过三百来人,做的是押犯往来的苦差事,更何况他这一路,求援的是云州。
姚聂心下有了主意,看向萧泽大声道:“这位是云州卫府卫羡君卫统领的亲卫,也是云州新任主将云二公子的亲信。正是你要找的人!”
花九天先是一怔,反应过来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抬举,竟能代表云州了。
男子也是个通透之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