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关拢了,屋室温暖,炭盆烧的很旺。
只待了一会儿,洛久瑶便被室内的暖融蒸得昏昏欲睡,脑袋似乎又一次跟着烧了起来。
于是她歪了歪身子,枕着耷拉下来的被角,就势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窗外有风在吹,冬末时候的风总是很冷的,洛久瑶顺着光线看向黑漆漆的窗纸。
当年初到容妃宫中时,她是很怕黑的。
黑夜空洞洞的,好似潜伏在窗外,随时要跳出来将她吃到肚子里的巨兽。
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她与洛久珹的关系还算亲近,曾将这话说给他听。
洛久珹笑她胆小,宫内设有大小佛殿三十六所,哪里会有什么妖邪之物,不过是天幕变黑而已,除却颜色与白日无甚差别。
不仅如此,那之后他命人收走了她睡时常点在床畔的小灯,说她该适应黑暗,而不是总依赖着那一点光亮。
可夜里实在太黑了,没有光亮可怎么好,高耸的宫墙遮挡过月光,洛久瑶躲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盯着窗外微弱的灯影瞧。
后来她遇见了沈林,他们熟识后她将这件事当做闲谈讲给他听。在那之后每每天黑,沈林总会为她燃好灯盏,将她目之所及的地方映亮。
他说殿下可以害怕,幕疏露重,臣也会陪着殿下。
于是她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怕了,黑暗里有什么声音破空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挣扎着生长出来,鲜活的跃动。
光线晦暗,洛久瑶伏在床侧,注视着少年苍白的眉眼。
那你呢沈林,你会害怕吗?投入冰寒的湖水中时,你在想些什么呢?
可她没有问出口,只是轻喃着。
“对不起。”
“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定不会找你去白鹭亭的……平白害你受苦。”
钝痛敲打着胸腔,疼的她落下泪来,“沈林,我总是在害你……”
压抑的抽泣声在屋室内响起,沈林轻轻抖了抖眼睫。
到西清阁不久后他便醒来了,只是屋内光线晦暗,额头的热也没退去,他的意识始终飘乎乎的。
多年习武留下的警觉习惯还在,窗子响动的一刻他便已防备起来。
只是在瞧清楚洛久瑶的身影后却骤然松懈,重新合了眼。
常日遇见时九公主与他说的话不少,如今在床畔也不消停,连连说着对不起。
救人本是他应该做的,沈林恍惚着想。
纵然今日掉到湖中的是旁人他也会救,她又何必来对他道歉……他探听过宫中方位,知道延箐宫在另一方向,她绕过侍卫的巡察又走了很远的路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和他说对不起吗?
这样想着,指尖似乎触到一点濡湿,他努力睁了睁眼,望见枕在床侧的洛久瑶。
她在流泪,泪水已经洇湿了被角。
沈林触到她的泪水,竟瑟缩了一瞬。
好烫。
那样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指尖,几乎灼伤他。
于是沈林悄声抬眼。
少女面颊发红,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正在他枕畔呜呜咽咽的哭,泪水落个没完。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受了伤,枕在颊侧的袖口露出一截崭新的细布。
不同于在茶阁同他商谈筹码时的狡黠模样,亦不是怀明湖畔那个孤绝伶仃的影子,灯影笼罩在她身上,将她的影融进去,像是临了光的积年冰雪,在白昼到来之际生出了软而脆弱的血肉。
风吹过都生怕会惹疼她似的,让人连触碰都不忍。
沈林的思绪顿时乱极了,胸腔被解不开的问层层填满。
她为什么哭,为什么来这里……当初在昏暗的长景殿,又为什么主动朝他伸出手?
他留在京中多年,走出的每一步都力求谨慎周全,兄长曾嘱咐他不要与皇室之人有所牵扯,他也不该盲目对人交付信任……可他每次瞧见洛久瑶,瞧见她的眼泪,心尖却总是微微颤动。
白日落了水,她似乎也还在发热,沈林轻动手指,下意识想要去探一探她额间的温度。
洛久瑶小声呜咽着,依稀感觉到颊侧的指尖微动,抬起脑袋。
可少年安安静静的合着眼,仿佛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哭过后的眼眶落下些许灼烧感,洛久瑶擦干眼泪,抬手去覆沈林的额头。
还是烫的,她的掌心也烫,却终究比他的额头凉些。
她起身,脚步虚浮着拿起块布巾,浸了水,想敷在他头上。
沈林却想到她腕上的伤口,倏然睁开眼。
与此同时,阁外忽而传来光亮,脚步声分迭而至。
洛久瑶烧得颇有些神志模糊,起身后更是头眼昏花,听到脚步声响,手一抖,打翻了水盆。
宫侍高声问询,沈林起身,拉过手还攥着布巾的洛久瑶。
他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