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他发现其实她也不懂,她只是浮于表面地喜欢,不去学习也不去钻研,精力充沛地在各种艺术展和音乐show的赶场中燃烧青春,留下照片。
说起照片,当初说要将旅行照片出版成游记的计划,最终似乎也不知原因地搁置了。
“哦……那你其实昨天不用飞过来,好好在家休息两天多好。”
“我不得关心一下你嘛。” 罗菲白了他一眼,“当初说得挺好,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结果呢,年后换工作也不说,你怎么不去我那儿找工作啊!我可以给你内推的!”
她活跃的精力搭配着些许运气和些许裙带背景,在职场上也过得顺风顺水,在一个大集团里如鱼得水地迅速向上爬。
“职场恋情不好,我不喜欢在一起工作。”
平常何易卓说话委婉暧昧,今天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底气和不耐,竟然断言否决。
“那也可以投同城啊!”
“我投了,没有遇到合适的,” 何易卓躲闪带过话题,“再说这样双城生活也挺好,在哪边都有个落脚地,平常你也能自由自在地和朋友天天high。”
“你当然觉得好了,都是我飞来找你,你多久去找我一次?这一年机票钱花了多少了,我都飞成白金卡了!”
“你还在乎那点儿机票钱?” 他随口怼道。
区区一句无心的话,罗菲却哽住了。
听听这像男朋友该说的话吗?然而自己的人设是洒脱富贵的文艺女青年,从经济能力上从性格特征上都不能在乎“那点儿机票钱”。
她闭紧双唇默不作声,PatMcGrath夏季限定色在她的唇上泛着低调高级的光泽。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最后,何易卓大约为先前的强硬姿态感到抱歉,开口讨好道:
“我明天请一天假陪你去游乐园吧。”
“不用了,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去。” 罗菲冷冷地说,“不过下下周末麻烦你飞过来,我爸来出差顺便看我,他要和你一起吃个饭。”
“哦,好。那我明天还是请个假,送你去机场。”
罗菲冷着脸没有回应。
每当她咧嘴笑起来,她那张颇具比例的嘴会渲染出愉快的氛围,可她不笑的时候,反倒显出点凶相。何易卓多少有些畏惧,又为心生畏惧感到烦躁。
罗菲面露不快地嚼着食物。自然他得送机,但她此刻不能应承。
两个人相处,彼此之间的地位并不可能是平等的,总有着强与弱、上与下。但这个不对等又会因为你情我愿的关系,产生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让整个关系处于稳定和持久。
一旦任何一个人的内因或者外界的外因改变,致使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么这份关系就会开始震荡,或重新寻找平衡点,或归于破裂。
从他俩的关系之初,她就是张扬骄纵的那一个,他扮演的则是包容者。
然而,在不断的了解和相处中她感觉到,他实则是个充满自我意识的人,像个孩子,并没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淡然稳重的情绪。
对于她的任性和强势,他很快就开始挣扎和打太极,两人渐渐也不时出现小的摩擦。但像今天这样过于明显的否定和呛声,还是第一次。
可是,有第一次,如果退让,就会有第二次。这是她过去忽视他轻微挣扎反抗导致出现今天这个局面的经验教训。
因此她不能在这个回合中败下阵来。
此刻不能应声答应,那样气势会弱,他会觉得惹恼她再哄好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要让他明白,只有像女王一样对待她的骄傲,才是正道。
但也不能出声否决,那样对已经降温的关系和气氛来说是雪上加霜,聪慧如她,即使是任性的,也是有分寸的。
该死,老娘能力又强爱好又多,长得好交际广,家里又不缺钱,为什么要绑在你这么个小矮子身上,受着气还得烧脑维系关系!罗菲咬牙切齿地想。
为什么呢?
刚开始是因为要赢。
后来呢?是习惯吗?还是一些别的微妙的东西?
不耐于这冷淡的场面,何易卓放下筷子。
有猪队友曾在多年前递送过一条箴言给他——女人生气时,晾在一边让她慢慢气就行了,这样做既不会失她面子,又不会损自己威风——这些年他一直践行。
他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开始刷朋友圈。
倾杯附月窗,一杯凉,两杯霜,卷上繁华皆薄凉,茫茫觅星祥。
举扇倚烛桩,花太香,夜未央,墨下爱恨尽尘荒,种得相思墙。*
一张照片,拍的是灯下一碗粥,配上这么一段句子。顶着的名字,是他备注的“小夏”。
何易卓顾不得失态,匆匆丢下句“我去趟洗手间” ,就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