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她双手抱胸冷冷地微笑着,嘴角划出一个刻薄冷漠的弧度,一点一点地凑近自己的敌人。“傻姑娘,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瓦伦狄娜闻到她头发上浅淡的花香,芙罗拉那双蓝色眼睛愤怒而绝望地紧紧盯着她,仿佛是划破黑暗的一声尖叫,斯莱特林寝室里的一抹绿色折射在她的额前,形成一股奇异古怪的朦胧纱布。
“你总是这样…你一步步跨越我的底线,一步步试探我的弱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冰凉的手攥着瓦伦狄娜的胳膊:“我拜托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多喜欢我一点,或者对我好一点,再者无视我…这又不是什么叫人为难的事情!为什么全天下只有你这么爱管闲事,只有你这么叫人讨厌?”
瓦伦狄娜平静地后退一步想要挣开束缚——当然没有成功。“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她疑惑地,轻飘飘地询问。“真的,我不懂你,我不懂你的悲伤脆弱,我也不懂你的难过。”
芙罗拉仍然保持着那样僵硬的肢体动作,两人之前虚假的和好果真不靠谱。紧接着,她一甩头发,说:“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可以来给你讲个故事。但是记住,我才不要什么同情或者怜悯。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对你的讨厌不会少掉一点点。”
瓦伦狄娜点点头。
“故事发生在一个小女孩十岁的生命里…当然,那一天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情。”
“那天晚上,我是带着死亡的念头出门的。”
芙罗拉·麦克米兰一直是一个很叛逆的人。比如其实她的脾气差得要命,生平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己看,讨厌身边的每一个人。因此这个孤僻并且阴沉沉的女孩受到的待遇只有被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日复一日地看着雪白的墙壁。
她几乎是到处闯祸了,会在舞会的时候弄脏讨厌的女孩的裙子,把布置的作业突然撕个干净,哪怕只是待在房间里,她都可能把汤突然泼到佣人或者可怜的家养小精灵身上。然后,然后直到她遇见一个人。
请注意,这既不是什么拯救小女孩的天真故事,也不是什么童话,这是一个很单纯的,发生在十岁的芙罗拉·麦克米兰身上的奇迹。一生只有一次,被她撞上了。
那天晚上她是带着死亡的念头出门的。这个词汇对于一个小女孩其实很抽象,但是她还是带着这个词语出门了,她偷偷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出去,外面是伦敦。亿万人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那天晚上芙罗拉站在街角看着伦敦,注视万万个人在此地心碎生活。
但是那个时候的她不在乎也不知道。她只是皱起一张脸尽量绕开那些愚蠢的麻瓜们,大楼上的霓虹灯照耀进芙罗拉的眼睛里,勾勒出一个女郎的侧脸,上面写着俱乐部几个字,既荒缪又虚无。她不在意地撇开了眼,用脚踢着石子,一下又一下。
芙罗拉记得很清楚,那是八月末的一个晚上,因此天气真的很热很热,她身上全都出了汗,闷热得不行。烟头,啤酒,周围人的熙熙攘攘构成了这次并不精美的出逃。她闷闷地用胳膊抱住自己,忽然觉得她好孤独。
在八月末,在盛夏的末尾她感觉到了孤独。因为周围人似乎都有朋友亲人在等待自己。满地破碎的心。他们一边踩踏一边破碎,妄图在伟大的伦敦之中出人头地,然后治愈自己的心。喔,拜托了,这里可是伦敦,什么都有,应有尽有,却仍然熄灭不了她天性之中就存在的愤怒。
芙罗拉讨厌所有人。一个女孩曾经向自己展露善意,而她的做法是高傲地转身。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在苛刻地期待一个人的出现。她想拥有一个朋友,她想握住那一点点善意,所以,如果那个人可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询问自己,一遍又一遍展露善意就好了。
但是没有人会那么做,没有人。没有人从天而降来拯救她,没有人夸一夸她,没有人拥抱她,没有人喜欢她。她甚至不是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只是一个孤独的老太婆,一个邪恶的女巫,现在即将在死亡的念头中死去。
在伟大的,漂亮的伦敦里,芙罗拉即将孤独的死去,甚至没有人会在乎。她呆呆地咋原地站了片刻,而后忽然轻轻打了一个冷颤。这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尽管抽象,可是她仍然害怕,仍然不安。
脑海里忽而出现了女佣吉娜的身影,她皱着眉询问:“小姐,您要去哪里?”
芙罗拉轻声回答:“我要去死亡。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呢?”
吉娜看了她半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后轻轻侧开了身子。
——她的背后是车水马龙,繁华的伦敦,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巨大的陨石或者地球即将毁灭,没有魔法,什么都没有,但有一地破碎的心。这其中肯定有她的,有芙罗拉·麦克米兰的。
吉娜像往常那样说:“请便吧,小姐。”
这只有一地破碎的心。
她僵硬在原地片刻,然后嗫嚅着嘴唇,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后退一步,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