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痛。
翡翠触电般地缩回手。自己刚刚到底怎么了呢,就好像电路突然被烧断了一样,直到痛觉反馈至神经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其实等她想收回手的时候手早就扬过去落到他脸上了,应该不会被他记恨……吧?
金发少年抬起手捂住了被打的那一侧脸,表情茫然地看着她。
“……哈啊?”
又是过了许久,从酷拉皮卡那一翕一合的唇瓣中总算滑出了单纯的、表达疑惑的字音。
“虽然突然打了你的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
翡翠的指腹触到了对方的脸颊。温温的,那是人所拥有的再正常不过的温度。
“我无法感同身受你的仇恨,也无法作为伙伴替你分担些什么,但以同伴的角度我希望你能爱惜自己一些。……我知道那种无力感,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制衡对方的方法,想要更快一些、更快一些去实现目标,你明明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的。如果这之中出现了任何置你于死地的变数,那你要怎么办呢?”
“……我不会怎么样。而且有一点翡搞错了,并不是‘万一无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住溢出的气我会怎么样’,而是‘我必须在短时间内学会控制气’,根本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酷拉皮卡又揉搓了几下被打的半边脸。
“……小翡翠,我其实挺支持你再打他几个巴掌清醒下的。”
“打脸终归还是不太道德的,况且我还是第一次打人,现在手掌心还酥酥麻麻的。”翡翠说着还抬起手,嘴对着手心处吹了吹才好上了那么一些。
被打的当事人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示意她摊开手掌,翡翠刚要问“这是要做什么”,却见少年垂下眼睑将她发麻的手钳住,拇指揉搓着她的手心。——其实顺其自然也很快就不会发麻了,翡翠是想要那么说的。
在太阳光线与枝叶造就的阴影之下,她怎么样都看不清酷拉皮卡的表情。
“我不会死的,至少在我的愿望实现之前我不会死去。”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声音如同珠玉落入盘中。
“……那完成愿望之后呢?”
“我没想过这之后的事情,毕竟那就是我的宿命。不过在我走到尽头之后,大概也只会留下灰烬——”
“——在那之前。”一双手强硬地挡在了两人中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懵了下,顺着手臂缓缓抬高视线,这才注意到原来是青筋突突着的成年男性突然插手,“你们两个小家伙还记得现在是在授课中吧?”
“说得也是,那就麻烦你使用那个方法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伊泽那比先生好像拳头都捏得咔咔作响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幻听了。
师傅大概已经想打断好几次了吧,毕竟谁都不想被晾在边上尤其还是被自己的徒弟这么晾着,实在是太折面子了。
“伊泽那比先生,感受气的修行是第一阶段对吧。”
“是这样。虽然我想应该不会……你应该不会考虑学这边这个反面案例也要求我来帮你打开精孔吧?”
“走旁门左道是很快没错,但伊泽那比先生说过循序渐进才是最重要的吧。”
师傅的表情总算也松动了些:“那就对了,从今天开始你修行的主要内容就是坐禅冥想。虽然是这么说,比起感受到气后开始学习如何控制的阶段,现在才是最难度过的阶段。短则数月,慢则数年,这个过程是漫长而又枯燥的。更为重要的是你不知才能会在何时开花结果。”
“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吧?”
“你当然也可以选择放弃,但若是坚持到开花的那一刻,念也好,其他事情也罢,你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再资历平平,只要坚持个几年甚至数十年总有感觉到的一天吧……嗯,我会做的。”
翡翠爬到了岩石上盘腿坐下,不住地吸气、呼气——现在先要静下来。
在这里能以俯瞰的视角看见下面的空地风吹草动,看见双手离开酷拉皮卡的背部表情一下子严肃许多的伊泽那比先生,也能看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好像在感受着什么的酷拉皮卡。
她还无法看到“气”,但既然师傅的双手已经离开,想必已经强行打开了孔。……当然这绝非是因为担心,毕竟早在猎人考试时她便已经意识到自己跟他们之间存在着很深的沟壑,那是天赋的差距。谁被远远甩在身后都会感到焦虑、会感觉自己将要被抛弃,但越是焦虑越会事倍功半。正如伊泽那比所言,自己的面前正放着截然相反的例子,这只会使她更加清楚按部就班的重要性。
她知道酷拉皮卡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那是对他而言最佳的选择,她出于伙伴的立场,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毕竟友客鑫的拍卖会已是最有可能接触到他仇人的地方,但伴随着他的是随时化作灰烬的风险。
我……没关系,我还有几十年,有我的全部人生。
缓缓地、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