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的人?来沪城做什么的?”
佟明媚依旧不答,她转了半边脸,看着旁边空气里的尘埃在昏黄的光线中纷飞。面上没有表情,其实心里很慌。
“呵,你跟老子装聋呢?先前还不伶牙俐齿,这会哑巴呢!”
问话的巡警气得用放下笔,用手掌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话!”
佟明媚被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咬着唇,依旧不发一言。她突然想到魏奉山打得是什么鬼主意了!先前以为他只是要撞破自己换钱的窘态,现在她心里豁然开朗了。
魏奉山存的就是把她送进来的坏心,她在来时候的路上听到那两个巡警说了,近来有年轻女子骗财偷财,然后在当铺销赃。她外地来的,不知此处新闻。但魏奉山在沪城做生意,他一定知道。
至于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佟明媚恨恨地想,一定是他狂妄自大,说了些要配自己的话,放下身段、花了些钱,但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一点回应,心里不高兴,丑陋扭曲,才要她落魄。
可恶!太可恶了!自己真是一时被金钱迷昏了头脑,才傻乎乎地曾有一时竟觉得他不错。
走神间,那巡警又问了几句话,可都没有得到回应,愈发恼怒。先前不过看她有几分样子,扮得柔弱时也不似阴险狡诈之人,留了一些面子,现下是给脸不要脸。他起身往外叫人。
佟明媚回过神之时,听见有些老旧的铁门门轴“咯吱”一声,外面走进来两个巡警,手里抬着一只造型奇怪的架子,问话的男人嘴角咧开,“你似乎还没意识到,这里是巡查厅驻所。”
佟明媚从栅栏的空中看过去,那架子上密密麻麻摆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刑具,她突然想起什么,回身一看,身后的墙上斑斑驳驳,还有椅子,她忽地想呕吐。
“你想先用哪一样?”
佟明媚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名字和籍贯说便说吧,她强撑着声音回答了。
“来沪城做什么的?”
佟明媚此时也有些迷茫,她来这为的什么、做的什么才走到这一步?
“单纯来做贼的?”
“探亲。”
“探亲?探的是谁?叫什么?住在哪里?”
谁?好问题。她是跟着梁永闻来的,可这男人现下一定早离开这里了。她在沪城这异乡谁也不认识。
或许可以说认识魏奉山,沪城生意人,知道他姓名,还知道他拥有一座饭店。
“喂!说话!”
佟明媚张了口,却又沉默了。
“来探谁?那些金饰哪来的?你这个亲戚知不知道?”
魏奉山自然知道。可是报他的名字有用么?他兴许巴望着她被关进来。
“你再不说,不要怪我们不客气。疑犯拒不招供,你瞧着,多少好东西等着你呢。到时候,你的脸蛋、脖子、手臂……或许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梁永闻。”
“还算识相。他的住址是哪里?在什么地方用工?”
“不知道。”这是实话。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呵!”这巡警立刻起身,一副被激怒的样子,装腔作势要去选一样刑具。其实现下律法变了,对于初步审讯没有掌握任何证据的疑犯,是不可以用刑的,巡警不过是吓唬她。
佟明媚攥着栅栏,心跳地极快,眼看着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才在架子上挑了一样,门外便有人喊:“头儿找你。”
“一会再来收拾你。先把她关到牢房里。”
佟明媚蓦地松了一口气,抓着栅栏的手松下来。可没松快多久,她才知道牢房比审讯室更不堪。
墙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地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不明水渍,散发着恶臭。在灯影里,她清晰地看到成团乱飞的蚊虫。
“愣什么呢,快进去。”
猝不及防地被一推,佟明媚跌了进去。而她一只脚上的拖鞋被留在了栅栏之外,赤脚贴在了满是污秽的地面上,汗毛恶心地竖了起来,爬起来要伸手从空隙中去够,快要触及到时,那拖鞋却被押着她来的巡警一脚踢飞了。
“你!”是不是有病?
佟明媚瞪着他,而后者猥琐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平壑那个算命的明明说她是“大吉”的命,怎么沦落如此。一定都是魏奉山,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又晦气呢。
她低着头想地出神,忽听见外面一阵悉窣声,接着似有开锁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