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过雪兰花的。”
“嗯?不是都说延夏的气候不适合兰花生长,即便是在云梦泽,也只能长出兰草,开不了花吗?”
想起侍女阿青的话,苏盈疑惑不解,“当初在船上,你也告诉我,延夏并不出产兰花,更不要提雪兰花。”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洛孤绝淡然道,“那时延夏城有位公子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喜,特地前往南荒十万大山,历经九死一生,最后采了雪兰花带回来,作为给对方的定情信物。”
“这么厉害?”苏盈啧啧称奇,“南荒十万大山,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更别提安然无恙地回来。”
洛孤绝“嗯”了一声,继续道:“那位公子与心上人成亲以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两人居住的院子里种满了雪兰花。”
“既然如此,为什么人人都说,延夏没有雪兰花?”
“因为……”
洛孤绝的声音忽而变得低沉,顿了顿,道:
“没过多久,公子家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兰花……都在火里,被烧掉了。再后来,不管别人如何精心栽培,延夏城也始终无法再有雪兰盛开。”
“那公子和他的妻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苏盈追问道。
洛孤绝摇桨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许久许久,他才重新开口,低低地道:
“公子死了。他的妻子,也死了。”
苏盈微地一愣,不过寥寥数语,却已能感受出曾经的惊心动魄。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想了想,抽出衣服的几根丝线,小心地将兰草绑在船舷上,根部浸入水中。
洛孤绝同样不再说话,在船头安静地摇着桨。
寂寂的夜色里,只剩下水波荡漾的声音,苏盈枕着双手,凝视着星辰映于潋滟水光之间的倒影,睡意沉沉袭来,她逐渐阖上了眼睛。
等苏盈重新醒过来,已是黎明时分,厚重的云层之间露出几点微薄的天光。
洛孤绝眼下微有青色,显然是一夜无眠,即便如此,依然无损他面容的俊美。
或许是被昨夜雪兰花的故事触动,凝视着他的脸庞,苏盈仿佛又能看到什么人的影子,心中涌上一阵酸涩。
倘若……
她抽了抽鼻子,竭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忽然听到洛孤绝轻咳几声,开口道:
“你再看我,也不能马上到神水门。”
“没看你,就是突然想起路上看的一些话本。”苏盈矢口否认。
“话本?”洛孤绝挑眉。
苏盈随口瞎编:“话本里不是经常有这个情节么,两个人落到水里,不是小姐给公子渡气,就是公子给小姐渡气。然后渡着渡着,两个人就对上眼,感情来了。为表示害羞,维护一下自己的名誉,小姐上岸以后往往还要抽公子一巴掌。”
说完,她托着下巴,盯住洛孤绝的脸,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也抽一巴掌上去。毕竟在水下的时候,她也是全程抱着他的,这要搁在中庭其他姑娘那里,清誉早就给毁得差不多了。
敏锐察觉出她的意图,洛孤绝沉默一会,道:
“你说的这种做法,除非两个人都水性极好,否则别说救人,自己都得给呛死。而且——”
似是有些尴尬,他移开视线,“我并不记得你曾给我渡过气。”
“我又不是傻,真要这样做,咱俩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苏盈轻嗤一声,“我救你的时候,从来都只是从背后拖着你带出水面——说起来,你真的该好好学习凫水了。”
听到她的话,洛孤绝一声不吭,转过身继续摇桨。
看到他的背影,苏盈偷笑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洛孤绝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凌霄阁的首座弟子,居然是个水性极差的旱鸭子——这么丢脸的弱点一旦传出去,洛孤绝以后在中庭,怕是难再抬起头做人。
不过苏盈不知道的是,洛孤绝之所以水性差,也与某人有关。
小的时候,对方只要一睡不着午觉,就会把小洛孤绝拎到偏殿的乾清池,强迫他在池里立着的梅花桩之间点足奔跃,美名其曰练习轻功。
然后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掉下去,再爬上来,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直至最后,洛孤绝轻功是练成了,对凫水,也产生心理阴影了。
正当洛孤绝回忆着往事,突然听见半空中传来重明鸟长长的啼鸣,抬头远眺,天水交接的地方,隐约显出神水门码头模糊的影子。
“要到了。”看到码头的轮廓,洛孤绝放下船桨,简短地吩咐苏盈,“一会记得跳下船,直接划船过去容易打草惊蛇。”
“还有。”他补充道,“我会凫水,只是不擅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