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急促,檐下铜铃叮叮当地碰撞着,仿佛金戈铁马的铮鸣。
偌大的庭院间,颜舜华兀自地跪着,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云无心挡雨。
不知过了多久,铜铃猛地断裂,砸在水泊里,他回过神,将地上的少女抱起,放入长公主棺椁后的一具空棺材内。
棺材盖合拢的一瞬,他只感觉胸口似乎被堵住,闷得呼吸不过来,勉力地扶住棺材,才没有倒下。
窒息的感觉稍稍减弱了些,地上忽有一物吸引住他的目光。
颜舜华拾起一看,原是封信,想来应该是送云无心入棺材时,从她身上掉落的。
信以鎏金火泥封口,里面除了薄薄的信纸以外,似乎还有金属制的钥匙状物体。
心中蓦地浮现出无数个猜想,颜舜华用颤抖的手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云纹纸,一字一行地阅读着。
某个惊天动地的秘密,随着他的阅读,缓缓揭晓于他面前。
巨大的震惊之中,颜舜华取来一面铜镜,随后褪下衣衫,借着烛火的微光,向镜中看去——果不其然,自己的左肩胛骨处,有一块淡粉的印痕,如同蛇缠绕着荆棘花。
也就是说,信中所言,皆为……真话?
颜家历代的诅咒,二十多年前倾国之乱的缘由,庆德太子身死汧灵郡的真相,所谓的逆天改命之法,名为“血之痕”的印记,以吾之命换汝之生……
这一刻,云纹纸猝然落地,颜舜华只感觉天旋地转,所有的信念,在一瞬之间,彻底崩塌。
寒夜寂然,长明灯的烛火晃晃悠悠,就像亡魂闪烁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
冷风灌入,吹灭微弱的亮光。
夜色愈发浓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黑暗,长久的寂静。
许久许久,颜舜华晃晃悠悠地自灵堂中走出,两片袍袖被风吹得鼓起,如同孤鹤被折断的羽翼。
“所以……我是谁?何为真?何为假?”
雷声隆隆,灵堂外雨水如注,哗啦啦地自屋檐倾泻。
凄厉的暴风雨里,只听见白衣公子悲凉的笑声,越来越大。
终于,他一头栽倒在暴雨之间。
再醒来,天光乍现,已是在玉清观客房的枕席上。
洛孤绝坐在床边,凝视着苏醒的白衣公子,眉心微皱——若非大前天自己陪伴苏盈来玉清观悼念云无心,否则无法发现雨中昏倒的颜舜华。
本就有心疾在身的他,更是因为这场暴雨,高烧了整整两日。
苏盈端了药进来,“先喝药吧。我知道无心去世,你心里难受,可……”
她抽了抽鼻子,眼圈通红,显然之前也是哭过许久。
实际上,苏盈一开始根本不愿意接受云无心逝世的消息——明明说好要互相出席对方的婚礼;明明说好要将第一块喜糖送给自己;明明说好以后两人有了孩子,要当一辈子儿女亲家。明明说好……
那么多那么多的约定,最后,再也无人与她实现。
她是她来中庭这么久,唯一的朋友。
苏盈也不知道初闻噩耗的那两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如在梦中,醒来便是流泪。
直到洛孤绝看不下去,告诉她若是一直这个状态,别说为云无心报仇雪恨,连云无心的葬礼都没法参加。苏盈才强打起精神,让他陪自己前往玉清观。
见颜舜华沉默不语,苏盈继续道:“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你如果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怎么找出凶手替她报仇?”
听到少女的话,颜舜华喃喃重复道:“复仇?”
他“哈”地笑了一声:“确实,你说的对,我要复仇。”
他勉强地支撑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接过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随后问洛孤绝:
“我已经昏睡几天了?”
“两天。明日嘉柔长公主与和颐郡主等人就要出殡。”洛孤绝回答。
颜舜华点头,他凝视着洛孤绝,眸光异常的深沉:“你和苏姑娘先回去吧。无心入土为安前,我……想独自陪伴她最后一晚。”
洛孤绝颔首,带着苏盈离开之前,颜舜华忽又唤了一声:
“孤绝。”
他回过头,有些诧异对方为何没像平时那样称呼自己。
因为连日的阴雨,室内昏暗阴冷,然而白衣公子的眼睛,却在黯淡的光线中雪亮无比,犹如出鞘的利剑。
他定定注视着他,许久,道:“你很幸运。”
听了好友的话,洛孤绝握紧了苏盈的手,确实如颜舜华所说,此刻苏盈还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不像和颐郡主与他那样天人永隔,已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幸运。
然而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颜舜华所说的幸运,并不单单指的是这个。
背后……还有着更深层次,也更悲哀的含义。
次日的早晨,颜舜华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