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昭昭……”苏盈重复着洛孤绝的话,半晌,她扬起眉毛,脸上又有了洛孤绝熟悉的西州小妖女无所畏惧的表情,定定看向远方:
“是的,如你所说,我们,便是他们的审判。”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洛孤绝目光微微一凝,“这是什么?”
苏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女孩胸口露出一根脏污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线。她弯腰轻轻扯出线,发现底下连着一只乌黑的桃木牌,约有两指宽,刻着“安宁”两个字。
洛孤绝认出木牌:“是平安符。在大翌的乡间,很多父母会在子女出生时,从寺庙里求了佛祖前开过光的木牌,写上孩子的名字,让他们随身佩戴,以护平安。”
“原来你叫安宁。”苏盈蹲下身,给已死的女孩合上双眼,低声喃喃:“安息吧,你的灵魂将前往遥远的彼岸,不再痛苦,永得喜乐。”
“该走了,我们得赶在天黑前进城。”洛孤绝拍了拍她肩膀。
苏盈“嗯”了一声,向着马车走去。骏马正低头啃食着路边的干草,雪白的马尾甩来甩去,驱赶着嗡嗡的蚊蝇。
苏盈刚登车,突然不远处响起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
“朝廷、朝廷赈灾的粮食到了!县令大人在城门口施粥!!!”
随着这一声欣喜的呼喊,灾民呼啦啦朝着县城的方向涌去。
苏盈与洛孤绝对视一眼,“去看看。”
秋老虎的高温如同蒸炉,但即便如此,青溪县的城门前仍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苏盈和洛孤绝没有和灾民一起排队,而是找了棵附近的槐树,站在树旁,暗中观察施粥的官吏。
因为日益严重的灾情,哪怕是粗糙难以下咽的树皮,都被人扒了食用,他们藏身的老槐树同样没有逃过一劫,光秃秃的树干裸露在外,犹如森森白骨,摸上去有种诡异的滑腻感。
苏盈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将视线从树上挪开,望向粥棚。
烈日的炙烤下,衣衫褴褛的人们捧着破旧的陶碗,甚至是瓦片,因长久的饥饿而黯淡无光的眼睛满是希冀,死死盯着双手持勺,从桶里舀粥的小吏。仿佛对方舀动的不是普通的白粥,而是什么仙露琼浆。
“看来这青溪县的县令为人不错,虽然赈灾的三万两白银依然没有下落,但他还是肯开仓放粮。”她回过头对身旁的洛孤绝道。
然而洛孤绝眉头紧锁,始终没有说话。
苏盈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劲,等她再一留意灾民领到的米粥,不由得失声道:
“这粥……怎么掺了白泥和树皮?”
本就稀薄的白粥,因为掺入泥土和树皮,看上去更加浑浊不堪。但领到的人依旧感恩戴德,吃得啧啧作响。
苏盈一连看了好几个灾民领到的白粥,发现都是如此。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负责布施的衙役站在大太阳底下发了半天粥,早已累得一肚子火,见苏盈面露不满,他直接抓了把沙子扔进桶里。
见到他这般举动,排队的灾民先是嘟囔几句,面黄肌瘦的脸上流露出屈辱的表情,然而那点屈辱很快就像石子投入水中,无声沉底。
他们继续麻木地排着队,指望喝粥救命,捱过受灾的日子。
于他们而言,生死面前,尊严,永远不值一提。
衙役得意洋洋地道:“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们县令好心,开自己家的粮仓来救济灾民,不然这些人早饿死了。县令说了,粥里掺点东西,也免得有人冒领救济的粮食。”
冒领救济的粮食……
洛孤绝听到衙役的话,脑里灵光一闪,他转身看向苏盈,压低声音:“阿盈,我们走。”
“去哪?不进城吗?”苏盈一头雾水。
“先去周围几个受灾严重的村庄瞧瞧。朝廷既然拨了五万两白银,有人贪了三万两,剩下的两万两,总该换成粮食发到灾民手里了吧。”
见到两人离开,衙役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吏对了对眼神,一人朝着城中而去,另一人则悄悄跟上了苏盈和洛孤绝。
消息传到县城的官邸里,白衣的公子正闲闲地倚在水榭里,拿着鱼食向池中色彩斑斓的锦鲤洒去。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来了。”他唇边有隐约的笑容,犹如春日梨花盛开,却莫名透着一股冷意。
“那侯爷我们下一步……”旁边的白衣侍女问道。
他直起身子,“走吧,去见见廖青书。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我自然不能白忙活,渔网既然已经布下,那就到了一步一步收网的时候。”
苏盈同洛孤绝两人来到名为黑水的小村庄时,太阳将落未落,飞霞流丹,高峻的山峦如同千里锦幛,一副天然的烟霞落日画卷。
然而这幅画卷的实际,却是饿殍满地,白骨遍野。
因为干旱,村民大多已经举家逃难,剩下的都是些没有亲眷,行动不便的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