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廖府朱色的大门两旁,早已高高悬挂好软烟罗的灯笼。
今日乃是廖家的家主,受封郧国公的廖正峰的五十大寿,府中高朋满座,来往皆是达官显贵。
他的长子,户部尚书廖修也特地从帝都赶了回来,为父贺寿。
一时间廖府外的街道,挤满了各色家徽的豪华马车,和城外的惨淡情况形成鲜明对比。
车水马龙里,廖府门前两盏秋香色的灯笼随着晚风轻荡,远远看去仿佛烟雾一般。
廖青书作为廖府的二老爷,不敢有丝毫疏忽,往来逢迎,一天忙下来,只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老爷,要不要休息一会?”夫人叶萱在旁关切问道。
廖青书摇了摇头,“兄长刚刚归家,我若不在父亲面前表现好些,恐怕以后在父亲面前,更加没什么地位可言。”
叶夫人只能暗自叹息,兄长廖修时任户部尚书,为正三品大员,而廖青书作为次子,非嫡系出身,只是青溪县的县令。虽说他留在家乡,也有赡养父母晚年之意,但这么多年下来,心里终归还是有个坎。
她正准备宽慰夫君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
“忠武王到——”
忠武王?他怎么会来这里?
廖青书和叶夫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疑惑。
——这次寿宴,廖家并未宴请洛孤绝,更何况,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这个点,他应该早就按照陛下的意思,遣返帝都天耀城了。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洛孤绝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先前的龃龉:
“郧国公五十大寿,本王特携厚礼,前来为国公爷贺寿。”
他挥挥手,随行的仆人抬着三只精雕细琢的黄花梨箱子静静伫立在旁,一看便知里面装了价值不菲的珍宝。
人既然来了,礼也带到,便没有不待客之道。廖青书满面笑容地上前寒暄:“听闻殿下身体欠安,家父甚是忧心,故而不敢因寿宴之事擅自叨扰。殿下今日能来此,真是令我廖府蓬荜生辉。”
洛孤绝神色不变,客套道:“廖家于我翌朝,可谓是功勋显赫。郧国公作为两朝元老,本王敬仰已久,上次拜谒未能见到,此次为他贺寿,也是应当的。”
廖青书一时听不出什么异样,思索片刻后,微笑道:
“那青书在此替家父谢过殿下,宴席还未开始,殿下请随我来,我命人给殿下准备上座。”
廖青书正要吩咐下人,把箱子抬下去之时,洛孤绝却道:
“不必,这份厚礼,本王想亲自献给郧国公,以表敬意。”
虽然满腹狐疑,但毕竟王爷的身份在前,廖青书也不好阻拦,为防止出现意外,只能多点了几个侍卫随从,一路带领洛孤绝进入雅园。
这次寿宴,廖青书和夫人为讨郧国公欢喜,别出心裁,没有将寿宴设在正厅,而是设在山水雅园之中。
此时天色已暗,暮色苍茫,整个雅园灯火辉煌,处处都是以纱绫制成的各色花灯。正中的鳌山足有数丈之高,上盘五爪蟠龙,金阙巍峨,绚烂无比,仿佛一座小岛,直将人引入一个光怪陆离的琉璃世界。
洛孤绝微微眯着眼睛,抬头仰望鳌山,如果他估价不错,这一座鳌山的造价,放在这次旱灾里,少说也能换成十几口人的粮食。
“殿下何故出神?”
一个苍老却不失雄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转过身,原是郧国公廖正峰。六年前的七绝大会上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廖家借着嫡女廖若华之死,成为压倒王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洛孤绝收回思绪,“不过想起一些往事,郧国公莫要见怪。”
廖正峰以为他是想起七绝大会的事情,“哦”了一声后,道:
“当年老朽一见殿下,便觉得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若不是华儿去世得早,殿下又已娶妻,廖家能与殿下结为秦晋之好,也不失是一桩佳话啊。”
虽然厌恶,但洛孤绝还是礼貌地同廖正峰闲谈几句,追忆一下旧人旧事后,便步入座位。整个过程,他都保持着风度,礼数极为周全,于是一直提心吊胆,盯着洛孤绝的廖青书,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
宴席正式开始前,在下人的搀扶下,廖正峰拄着龙头拐杖,从主位上起身,例行对前来贺寿的宾客致谢:
“诸位能前来参加宴席,老朽心中不胜感激,多说无益,只望今日的菜肴不至于令诸位失望。”
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候着的廖青书,廖青书会意,命令下人:
“还不赶快上菜。”
流水般的美貌侍女端着檀木盘,正准备将来自天南海北的珍馐美味送上宴席,却突然被一个冷峻的声音打断:
“且慢——”
众人顺着声音,齐刷刷望向廖正峰主位之下的上座,只见洛孤绝不急不慢地起身,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