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鹿雨知道鹿向乘叫人撬锁闯她家时,她气极了,手指死死握着变成两断的画笔,嘴唇哆嗦,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二十度的天气,她浑身发冷。
她又想起了某个噩梦围绕的晚上,十三岁的她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着外面他拿手电往房间里照。
手电筒的光漆白,阴冷,像长长的绳索在往上爬。
第二天又借着虚伪的关心请四个心理医生监视她,关心摘掉伪装的皮囊不过是驯服,只有精神病人才能关起来。
她真是度过了难忍之痛的成长,而现在依旧摆脱不了蝇营狗苟。
鹿雨一到酒吧,酒推上来推酒,有男有女看起来是个团队,画了浓装的脸热情相邀,春风满面。
鹿雨架不住他们热情,买了瓶一千多的酒,她以为这瓶酒称不上多贵,拨下来的利润分到他们手里也没多少提成,却没想他们愣了愣神,而后才欣喜若狂。
浓妆女像是新来,一看有人买了这么贵的酒喜出望外,手一个劲抓着袖子转,厚重的眼妆下高兴地都看不见眼睛。
鹿雨听到她在对另一个同样稚气未脱的黄发男说:“真没想到今晚运气这么好,一下就完成了任务。”
“可军儿他们好像推不出去,待会我们帮帮他们。”
鹿雨让酒保开酒,同时抬眼看他们:“你们一晚上要卖多少酒?”
浓妆女伸出手朝鹿雨比了一个1。
“每个人一千?”
浓妆女快速摆手:“没有这么多,是团队一千,我们这消费少有些客人都喝啤酒,不值钱。”
“一千块钱你们能赚多少?”鹿雨又怕涉及人隐私:“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说。”
浓妆女咬咬唇,见她是大买主,这才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一百五。”
鹿雨有些意外:“那你们三个人一晚上才挣五十块钱。”
浓妆女自己却觉得很满意:“嘿,已经不少了,白天也能赚钱。”
在上海,高级酒推一晚上的推销任务都要接近几十万,有时候很快,有时候也要费不少功夫,但提成都不低。
鹿雨缓缓道:“那还挺不容易。”
“已经很好了,我们村里十七八岁的姑娘都嫁人了,我和路子觉得要靠自己这才跑出来赚钱。
鹿雨听出她话里的骄傲,意思他们的年纪和她话中人相差不了多少,又问:“那你们几岁?”
“我十八,路子十七。”
浓妆女咧开红唇笑起来,像个幸福的小丑:“看不出来吧,画妆很有用能省很多麻烦。”
鹿雨不语,仿佛在她厚厚的面具下看到了一抹生存的艰辛和对生活知足常乐。
比惨是懦弱的行为,比好又胜之不武,鹿雨突然觉得情绪长了道裂口,鼓鼓的,闷闷的,却挥散不了。
酒吧里驻唱歌手上台,拿着吉他清唱,是彩云之南。
鹿雨回过神,看着她:“你手上还有什么酒?”
“你不是……已经买了?”浓妆女不解。
鹿雨淡淡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朋友军儿还没完成任务。”
浓妆女一听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我帮他。”
浓妆女开心极了:“谢谢啊,你真是个好人。”
……
彩云之南唱完,驻场歌手换了首去大理,平淡的歌声击中心灵,很纯粹又很孤独。
涩苦的酒精滑入喉咙,胃里像着了火一样,她想:云南连酒也这么火辣。
谁的头顶上没有灰尘,谁的肩上没有过齿痕……
歌声平静,吉他声清脆。两者之下,好像除了喝酒再无其他事情,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手臂被一个外向的人拍了拍。
她转头看,是一个明媚皓齿的大学生,扎着马尾,梳着空气刘海,因为涂了变色唇膏,此刻嘴唇粉得像芭比巨人。
“嘿,小姐姐,能不能帮我俩拍张照片。”
说罢,他的男朋友抬了抬眼镜,手臂搭住女朋友的肩膀比着剪刀手,两个人露出相同愚蠢清澈的眼神。
……这两人看着蠢兮兮的。
鹿雨晃晃酒杯:“你们让我用酒瓶给你们拍?”
“哦哦。”女大学生这才反应过来,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语气幽默诙谐:“我就说少了点什么,可不就是手机。”
说完,用手肘撞自己男朋友:“你也不提醒我,害我出丑。”
她男朋友挠挠头:“太紧张,给忘记了。”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动作一致的举起手,比了个经久不衰的剪刀手造型,笑得万分灿烂。
鹿雨特意开了闪光灯,这才让她发光的嘴唇看不出来,拍好把手机还给她,多嘴问了一句:“喝酒有啥好拍?”
女大学生欣赏着照片:“就是普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