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去,那几盘菜品皆是厨房的边角料,有不少还是多种菜肴临时拼凑而成的。
唯独正中间油纸包里,那一大坨红艳艳的红果糕,让这顿年夜饭总算有了些喜庆的味道。
桌边呼拉拉地围坐着五个小丫头,都是清一水的梳着一样的双平髻,只是身上穿的衣服颜色有所不同。
一身紫衣的夜小四抬手拎着那只粗瓷的大茶壶,给面前的四个小丫头挨个地倒茶。
“哎,小四啊,快尝尝,这个肉花儿,炒得真好吃啊。”
夜小四身边,橙色衣裳的良小一瞪着丹凤眼,嘴里塞满了菜,还在不停地拉夜小四的袖子进行推销。
她面前的盘子里,是七八种菜肴混合的剩菜大杂烩。
她倒是精准地在一堆剩菜里面挑着肉吃。
“小四,别忙了,快来尝尝这个鱼。”
另一边一身青衣的任小二,弯着唇角,正帮着夜小四往碗里夹鱼肉。
她身边的这盘子鱼,酱汁满满,却只见一大摞鱼骨,仅剩的鱼头和鱼尾上还有些散肉。
对面蓝衣的左小三和玫红色衣裙的晴小五也都各自忙着吃东西。
在她们俩面前,一盘是早已经凉透了的油炸的果子和丸子搭配了火腿熏肉的边角料。
另一盆则是清汤寡水的一碗肉汤。
只见里面支棱着几根大骨头,倒是没见着有肉。
夜小四将倒好的茶水一一分给众人,随后执起茶盅,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咳咳,姐妹们,今儿除夕,大家难得清闲一晚,来,我以茶代酒,敬大家!”
“好啊!”
“好!”
身边的四个小丫头脸上都是喜庆的颜色,各自执起茶盅,站起身。
“干杯——!”
五个丫头手里的茶盅凑在一起,每个人都欢笑着,将茶盅里的茶水饮尽。
屋外爆竹声声,屋内暖意融融。
“哎!快吃菜,快吃菜,一会儿可就凉了。”
良小一这个吃货,挥着筷子招呼着大家,一边说着,自己夹菜的手就没停。
夜小四暗自叹息一声,看着身边的四个姐妹,心中有些感慨。
她身边这几个丫头身世各有不同。
良小一生在南地的一户穷人家中。
父亲早年被拉上了战场,从此音讯全无,家里只有她和母亲过活。
可是母亲操劳过度,没几年便病故了。
幼小的她跟随着姑姑一家辗转度日,但没想到,被赌输银子的姑父拿去顶了帐,给了赌坊家的傻儿子做了童养媳。
没过几年,又意外地被人牙子拐走,卖到了京城,充了教坊司的洗衣丫头。
最后竟辗转来到了这醉红楼。
任小二生在北地,北地连年征战,她一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家中只有祖母,母亲和一个姐姐。
前几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家里也就她最是聪明伶俐,值几个银子,便托人卖到了京城来。
左小三本是南边乾甄国人士,自小就跟着父亲来越国做生意,倒也有几番见识。
原本父亲与老友定了娃娃亲,她也与那位夫君青梅竹马,自幼相识。
可谁知天不遂人愿,夫君一家在几年前的疫病中没挺过来,父亲也撒手而去,只留下她自己流落到了京城。
至于晴小五,她本就是越过京城,大户人家的家生丫头。
原本还以为能随着主子小姐去封地过活,偏赶上那户大人获了罪,一家几口全被斩了。
倒是因为她年纪小,被母亲和姐姐从狗洞推了出去,免了一场浩劫。
而她自己算是桃花谷灭门案的遗孤,幸得老犊子庇护,送来了这醉红楼。
对她而言,身边的这个几,都是她被老犊子带到醉红的那一日,跟她一起被送到老板芸娘面前的小丫头。
当时芸娘在卧榻上翻着一本厚厚的诗集,默念着那一页诗上的一个句子,便随手指着面前的五个丫头给取了名字。
夜小四记得,当时那句诗是: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
她当时站在第四位,便被按顺序赐名,夜小四。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日醉红楼后园湖边的风,有些紧。
“哎,你们快尝这个酿肉,跟我小时候,我娘做的一个味道。”
任小二夹着一块酿肉,眯着眼睛,一脸的幸福憧憬。
小时候……
夜小四攥着茶盅,脑子昏沉沉的。
别人尚且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可自己,竟然只记得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之前的事情,就是一片空白。
没有过去。
自己的脑子就像被人糊了一层窗纸,窗纸的这一边只有这短短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