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差矣,”褐衣男子看出好友的沮丧,忍不住劝说道:“人生在世,哪里有完全不用费心费力的所在?况且这几年依仗太后与官家的贤明,朝中情势比前些年安稳得多了,端叔又何必忧心太过?”
他见青衣男子低头不语,微微一笑道:“至于你说对近来朝中人事不熟,那有何妨?愚兄现在告诉你就是了。”
他夹起一块煎鸭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嚼,边嚼边道:“吕吉甫左迁建宁军,章子厚现于汝州。至于蔡持正,他因写诗讥讽太后,已被朝廷贬为英州别驾,现在应已起程了。”
青衫男子一惊:“蔡确写诗讥讽朝廷?他写了什么?”
褐衣男子道:“蔡确在安州游览时写了十首诗。其中一首有两句: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郝甑山曾劝谏唐高宗不应让位于武后。言官道蔡确自比郝甑山,那自然是把太后比作篡位的武则天了。”
小北在旁边听得脑袋一团毛线。什么蔡确,什么太后,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啊啊!
青衫男子听了却皱眉不语,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苏兄如何看待此事呢?”
“苏兄”警惕地看老友一眼。
他心里如何不知道这种以诗定罪的方式太过卑鄙,更何况他自己也曾深受其害。
只是要短时间内排除蔡确一党,再没有比给他安个“讥诮皇室”更行之有效的办法了。这就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只是这“道”不太符合君子所为罢了。
想到这,“苏兄”微微一笑。他在杯中喝一口酒,站起来慢慢走到船舷边。
“端叔,”他看着满江月色,缓缓说道:“人生在世就如这明月,时而圆时而缺。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公理?不过是随时运不断变化罢了。”
青衫男子暗自揣摩苏兄的这段话。褐衣男子笑笑,转身面对大江。
迎着簌簌江风,想着这些年来的沉浮,他胸中突然涌起一股悲凉之意,不由仰头看着天边一轮清辉,放声吟道:
“明月几时有...”
“有”字刚出,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
“把酒问青天!”
褐衣男子大吃一惊。他转过身子,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绿衣,袅袅婷婷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跟他一样眼睛睁得老大,用手指着褐衣男子道:“你是苏...苏...”
她“苏”了几声后,终于灵光一现。
“你是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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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褐衣男子正是苏轼(苏东坡)。他刚被朝廷授任杭州知州,此时正在赴任途中。没想到半路遇到故人李之仪——也就是青衫男子,便两船并一船一起同行。
李之仪见到绿衣女子也吃了一惊,忙向前一步斥责道:“铃儿,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还直呼苏兄姓名。还不快向苏伯伯赔罪!”
这个绿衣女孩自然就是小北。她现在整个人处于懵圈状态,自己的名字叫“铃儿”?苏东坡还是自己“伯伯”?
尼玛这都是咋回事啊!!!
她正进退两难,苏轼忽然呵呵一笑,对李之仪道:“铃姐儿又没喊错我的名字,何罪之有?”
他转头,向小北和蔼笑道:“霖铃,你认的没错。在下是苏东坡,苏东坡就是在下。”
他哈哈一笑:“上次我见你时你还没这张桌子高,如今竟然这么大了。”
温小北现在脑子跟一片浆糊似的。她只能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一点自己的身份信息。
目前来看,李之仪对她说话很直接,应该是亲戚老师一类,而苏东坡只见过她一面,估计就和“爸妈单位同事”身份差不多。
她咬咬牙,上前一步说:“苏伯伯,铃儿刚才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请苏伯伯不要生气。”
“哈哈无妨无妨,”苏东坡看她说话直不愣登的,越发觉得有趣,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这首《水调歌头》是我在密州所作,还未广为示人。铃姐儿是从何处读到我这首词的呢?”
呃...温小北心里一咯噔。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苏东坡写过什么词。这首是因为王菲有同名歌曲,她听的时候顺便看到词作者显示才记住的。
但她又不能这么说,只能胡乱编个理由道:“是我在大街上听到别人念,我就不小心记住了。”
李之仪也在旁边说:“苏兄诗名在外,不知有多少人抢着争读苏兄的只言片字。便是有人千方百计搜寻苏兄的新词传诵,也未可知。”
苏轼被一通马屁拍得身心舒畅,抚着长须不断微笑。尤其是听见霖铃说她听别人随便念几句就能记住词的内容,显然是夸苏东坡写词水平高,而且夸得不露声色,比李之仪直白的称赞更让他高兴。
想到这他不由又向霖铃打量几眼。只见她身材纤细高挑,鹅蛋脸,皮肤极白,一双眼眸如山泉般清亮湿润。
她眉毛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