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一时间有点懵。
那“狼崽”似乎是和野兽一样习惯了趴睡,放下之后也不自觉就趴到了脚蹬上。
宋微见她后背破破烂烂的又全是血渍粘黏在身上,想着她也就是个孩童样,顾不上“是男是女”的问题,索性拿了剪刀将她的衣服从后背剪开。
他这才看见她背上除了野兽的抓痕,最重的伤是一道长长的刀口。
那伤口血肉外翻,十分狰狞。伤口周围未经处理有些腐坏丑陋,中间结出了黑疤。
宋微不是傻子,这伤口大有来头。
他原本只以为那贩主抓了平民充作奴隶才这般做贼心虚赶紧要卖出去,万万没想到这女孩却是被铁器伤的!
如今铁器管控很严格,尤其是锻造的武器,晋国境内便只有王公贵族和特定的士族才能使用。
不管她惹的是哪家,自己这下恐怕是捡了个大麻烦了!
他气得将手里的布巾往水盆里一摔,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那贩主。
什么“狼崽”,这女孩怕不是刚从被杀的万人坑里捡出来的!
钱已经付了,贩主手里有契,宋微想到他那比自己高出大半的体格,心里也有点发怵,一肚子气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女孩会不会招来祸事,又气自己还是不够谨慎,囫囵着给她擦洗了一番,把衣服套上,就任她躺着,再不管了。
阿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堆得高高的、将她围成一圈的竹简。
她迷蒙中还以为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中,下一秒妹妹阿摇就会推门而入骂她“睡虫”。
不过她是不爱睡的,爱睡的是阿摇,会说“睡虫”的是自己。
她想到这里清醒了些,这才发现眼前的竹简横七竖八地堆着,矮机旁还摆放着几捆散开的,和阿摇喜欢堆叠摆放整齐的习惯并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细细回想,门外走进来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人看起来比自己高上许多,脸上一派温和平静。
他在另一侧墙边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会儿,取了一捆竹简走到矮机旁翻看。
他腰背挺直,看起来端方从容,和妹妹阿摇莫名有些相似。
阿扶想起来妹妹阿摇,眼眶不自觉就有些湿润。
而那头在看竹简的人似乎是恼怒着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捏着眉心向自己走来。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没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那女孩的伤没做处理,好得实在有点慢。
宋微原本想着等她醒了必定要给她言辞犀利陈情述理,套出她全部消息再将她赶走以防不测。
但那女孩迟迟不醒,他人都带回家了,只好忍着一肚子的气照顾她。
他原本想着男女有别,但内城都是些贵族士族,下人都是私产,他身份尴尬,平常少有结交外人的,如今找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更何况她来路不明,万一有什么不妥当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连累他?
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宋微扒了衣物给她处理伤口。
那伤口原本血肉外翻,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奴隶棚阴冷潮湿,黑痂边生了些腐肉,一揭开衣物就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搅得宋微直犯恶心。
他忍着气味用随身的小刀挑干净了那些腐肉,伤口渗出的鲜血染了他满手。
他面色惨白取了自己贴身干净的衣物。
那是他屋里唯一细棉布材质的东西,一共不过两件。
他狠了狠心,将手里的衣物绞成止血的布块,又绞了布条给那女孩细细裹住,包扎好伤口。
最难忍受的伤口弄好,宋微松了一口气。
他取了帕巾,先清理了自己身上沾到的血迹,又给那女孩擦洗、喂食,细细照顾起来。
这一照顾便渐渐成了习惯。
宋微自小便一个人生活,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心里最是渴望有个伴。
如今家里多了个人,他晨起上茅房要惦记她是否需要清理五脏庙,饭时要惦记她是否饿着肚皮,便是看书习字也时不时能感觉到有个人陪着自己。
心里渐渐多了挂念,没几日他便没了怨气,只惦记着那女孩的伤势。
偶尔他也会想到她身上还有些“危险”。
每逢这个时候,宋微私心又希望她不必醒来,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家呆着也不错。
阿扶其实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不过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是病重的阿娘叫自己照顾好妹妹,带着她去邯都寻阿爹;一会儿是混乱拥挤的集市口,两姐妹亲眼看见了多年不见的阿爹被五马分尸;一会儿又是阿摇大骂晋君无德,两人被法场的军士追杀,阿摇掉下了万丈深渊。
她脑袋很痛,感觉被人用脚狠狠地踩着,每多想起来一点,就多被踩上几脚。
她渐渐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