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进贫瘠的湖水里,就成了曈曈燃烧的霞;流在空气中,就散作了熚熚烞烞的火星子。
天地间各种不同的赤色淆杂,成了一幅战后的边关落照图。
浓墨重彩地流进了众人心中。
忽而晴光大作。
厚云被风推走,人们的目光被从雾杳的画上引到了天边儿,才不约而同地松了松鼻息。
恢复时间流动。
“母亲,这是画的哪儿?”陆宴如懵懂地摇了摇发怔的纪烟华,他认出画中有琲朝与水月国的军旗,但他不是很确定。
以前看过的边关画完全不是这副模样的。
“是胧明关。”
纪烟华喃喃着,定定注视着画中那荒凉战场上一道劈山裂海般的剑气。
胧明关向来是水月国的天堑,瘴雾弥漫,叠岭层峦,易守难攻。
尽管水月国如今已与琲朝谈和,但琲朝人不会忘记,自己曾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英国公一门五将,除了世子扶光,死的死,残的残。
其余将门,实力虽有逊色,但诸如昌平侯府,皆不遗余力地训练家中子弟。很多时候与亲友一别,便是终生驻守边关,再无归家之日。
如果不是这道剑气……如果不是杀出重围、于万人中一剑斩落敌将首级的扶光,琲朝还远有一场漫长的疾风恶雨要经历。
琲朝国力虽盛,但风雨飘摇之下,谁人能独善其身?军师、百姓能有今日的息肩之机,他们这些世家也是落了心头大石的。
这幅《胧明关一役》,已经不是谈论画得好不好的境地了,哪怕呈到御前,也是完全够格的。
更遑论,雾杳还画得如此身临其境。
“第一场比画,雾杳胜。”骆华岑平静地宣布了结果。
不可能!
这真是雾杳画的?!
夏琬琰惊得把舌头都咬出了血丝。
要不是琢磨台上一览无遗,她简直要上房揭瓦、入地三尺地找寻被雾杳掉包的画儿藏在哪儿了。
夏琬琰上上下下打量起雾杳,心绪跟坏了的纺车儿般骨碌骨碌疯狂转起来。
这人鬼上身了?怎么可能画得出这样的画儿?
自己,输了?
输给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傻子!?
“先生,弟子不明白,还请赐教。”夏琬琰强忍着耻辱,向骆华岑工工整整行了一个大礼。
就算雾杳突飞猛进,她夏琬琰画得也不差吧?如何就这般轻易判了胜负?
刘阿斗一朝撞了大运,凑巧画了一副还过得去的画儿,就能被偏爱至此。
这是有失公允!
别说夏琬琰不明白,雾杳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赢了?她感觉自己也没用什么特别的画法呀。
只不过是听了姐姐的话,“不知道该画什么的时候,就画你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画面。”顺从本能地动了笔而已。
雾杳看向这副《胧明关落照》。
那是即将出发去京城的前一晚,她和扶光如往常般并肩在山上看日落。
扶光搓了支小柳笛给她吹《彤霞烂》,她叽叽喳喳地说到了京里要一起吃这吃那,要试试高床软枕的滋味,还要养两匹骏马四处溜达看上京繁华。
可如今已物是人非。
雾杳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
她赢了,但她好像并不高兴。
“真有你的。”两张画纸被收走,以备归入比三朝的案卷记录,手头得空的骆绮岫悄悄用手肘撞了撞雾杳。
“装疯卖傻一年,就能换得全京城的刮目相看,划算呐。”
骆氏盛产才女。
骆华岑是个老学究,弹《篷窗对雪》的骆学谕是个小学究。
不过,骆绮岫虽也是个书虫,性子却与其他古板严谨的骆家人大相径庭。
雾杳蹙眉,不明就里道:“什么装疯卖傻?”
“啧啧啧,还真是演戏演到底,滴水不漏啊。”骆绮岫神色钦佩,她看了一眼愤懑的夏琬琰,“不过,你也算做了桩好事,唬得那愣头青团团转。噗,她居然还问判她输的理由。”
“这不是找骂吗?她的画,繁丽纷华有余,却是乱花花的主次不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没画好。舅母一定会把她贬得狗血淋头的。”
骆华岑的做法比骆绮岫预料的更绝。
只甩出一句:“你连自己为何输都不知道,还学什么画,趁早放弃吧。”
围观者们离得远,只能看个大概。可骆华岑却是确确实实地观察了夏琬琰整个绘制过程。
一处没画完,就急着下手另一处。
满心只想着怎么压雾杳一头。
如果现在不给她当头一棒,将来只会越陷越深,于画艺上再无进益。
“我,我……”夏琬琰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