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见侍女们神情动摇,江天又卖了沈沁一个面子,“烦请郡主顺便把人手分配了吧。”
来回搬炭盆,和去取几件轻便的衣裳,谁都知道哪个任务轻省。
侍女们一个个暗叫不妙,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地祈求不要被点名去搬炭。
白檀倒是无所谓,只是截至目前,尽管雾杳让她带的两样东西都用上了,可她依然没有任何头绪,雾杳要如何惩治夏琬琰。
而夏琬琰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由着蓊桃给她拾掇着。
像个不出气儿的泥胎木偶。
瘆人得慌。
白檀不确定这时她离开雾杳身边,是好是坏。
“姑娘。”她用眼神请示雾杳,如果雾杳说不,那她就算违逆宜春郡主,也会果断留下。
雾杳正不顾许明姌阻拦,亲自替她褪着被雨水溅着的鞋子,检查脚上的棉袜湿没湿。
她口吻轻松地回道:“嗯,去吧,辛苦白檀姐姐了。”
这一幕落在沈沁眼里,愈发扎眼。
白檀还真当自己服侍的是个什么金贵人儿么?
既然她沈沁发了话,哪怕雾杳说一千个一万个不,又有何用?
呵,命比泥贱,心比天高。
雾杳说得轻松,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等鱼儿自己上钩了。
紧闭的冰裂梅纹窗棂上,压着一张愈来愈乌深的雨帘。
在雾杳耳中,噼里啪啦的雨声却在慢慢隐去,连带着暖阁内的人声嘈杂也是。
重活一次,已经经历过的事反而扑朔迷离起来。
她不确定,夏琬琰的目的是否真是为了顶替上去,跳一出《月魄纸铃》。
也不确定,夏琬琰背后是否真的有人在谋划一切。
但如果,夏琬琰有非对献舞者们下手不可的理由。
那么,这忙乱纷沓的雨天,侍女们不熟悉的跫然堂环境,十几碗分不清有谁摸过动过的祛寒茶……就是最好的时机。
谁能事先想到,会有这么一场雨呢?
既是天意,也就不会怀疑有人下套。
“那就,白檀、款冬、莳梧……”沈沁开始分配人手。
雾杳搁下许明姌的鞋子,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夏琬琰一眼。
天光黯淡,夏琬琰垂着头,面目笼在阴影里,这个时候了,却还紧紧捏着一柄秋扇。
夏琬琰似乎格外钟爱扇子。
消夏的纨扇,冬天装饰性的羽毛扇……四季不离手。
她今天带的是一柄桂花玉兔金皮球图纹缂丝团扇,昏暗中,扇尾拇指粗细的如意玉雕微微摇摆着,泛着腴润的光泽。
扇子一天一换,这个小扇坠倒是从没见她离过身……
雾杳思绪偏离,蓦地,被一道略低的女声拉回。
蓊桃向沈沁微微一福,因着身量高挑,还是比沈沁高出了整整一个头,“郡主,可否容许我也一同前往抱素斋?”
雾杳指尖用力地攥了攥,却依旧静静地垂着眸。
如一名披着寒蓑,在烟霭飞雪中敛着声息、耐心持竿的垂钓者。
抱素斋不止是她们这一年入学的斋生的代称,是真的有这么个学斋存在。
极其偶尔时,峣峣阙的课业需要贵女们留宿完成,故而专门开辟了一座多斋错落的大院子,以供不时之需。
贵女们会把骑射用的服装、备用衣裳等,搁几套在里头。
夏琬琰向来作天作地,据说曾在览山时,嫌弃路边歇脚的亭子太小太脏,就直接雇人把亭中石凳给撬了,换成自带的竹椅。
“可。”沈沁不疑有他,应允了蓊桃。
只当蓊桃怕被责罚,要亲去挑选合夏琬琰心意的衣裳。
贵女们大多选择了委托蓊桃等人,替她们代取,也有零星几个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的,派了侍女前去。最后去抱素斋的一共七人。
好在除了雾杳、夏琬琰,其他人身边都带了两名大丫鬟,还有跫然堂里的婆子和负责扫洒的小丫头等,倒也不怕暖阁里缺人伺候。
负责开府库的则是点了十人。
见白檀接过钥匙,就要拿着油纸伞出门,沈沁忽道:“粲星、澹月,你们把雾杳的伞带上。虽然抱素斋里有备用的伞,不怕回程时淋湿衣服,但你们去时得向天地炉拿祛寒茶的药材包,入口的东西,沾了雨水可不好。”
那她们直接向天地炉借几把伞不就好了?非得来抢雾杳的?强词夺理!
没想到平日里这郡主看着一副雍容大度的模样,气量却竟如针眼般狭小,一把伞还要争来抢去。
白檀脚步一收,顿时觉得沈沁比夏琬琰还不如,至少夏琬琰是明火执仗的蛮横,而沈沁,却还喜欢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许明姌微微绷紧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