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褒奖,夏琬琰倒也不怎么欣喜,只谦虚道:“司业大人谬赞了。”
落在江天眼里,便成了不骄不躁,心下更是满意。
再一转眸,江天正巧瞥见雾杳,她嘴角顿时像挂了两个秤砣似的,语重心长地长叹一声,“雾杳,你也该多像同窗们学学,别成天没事瞎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将心思正经放在学习上!”
要不是雾杳,安露箬这会儿应该在五簋楼,而她们也早该来了跫然堂小憩,撞不着这场雨了!
灾星!灾星啊!
难怪一出生就落入了拍花子手里,雾雨也很快得了不治之病,缠绵病榻,最终撒手人寰。
那天荫樾阁之事,抱素斋与宋慎独都怕自己难辞其咎,将江天瞒得严严实实。
江天听信了传闻,便只当是雾杳这不服拘唤的皮猴,一惊一乍地吓着了须弥公主,才得了眼上的伤。
此刻见着她眼睛上的纱罩,只觉她自作自受,更甚者,还生出了把雾杳从抱素斋撵出去以绝后患的念头。
雾杳是泡在骂词脏话里长大的人,哪儿会受江天这三两声毛毛雨影响,张口就道:“多谢司业大人费心,雾杳省得了。”
这应声的爽利劲儿倒还算顺耳。
江天刚要绷着脸说一句“嗯你知道就好”,但下一秒,就见雾杳拉起身边许明姌的手,如小儿嬉耍般,用指腹在她掌间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当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省得”个屁!
她什么都不省得!
手指突然被握住,雾杳不解地抬头,顺着许明姌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去。
她咦了一声,“司业大人,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热了吗?要不要我给您把把脉?”
呸!她才有病!还是脑子有病!
江天不停默默说服自己,不要和一个先天有缺的人计较,心中寻机雾杳赶走的念头愈来愈重。
她冷冷吐出两字,“不必。”
她身体好得很!!
抱素斋见惯了雾杳的混不吝,在场的其他学斋斋生却多是学谕,连比三朝那天的盛况都不曾亲眼目睹,对她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已久。
这一番,无疑大开了眼界。
尤其是安露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肚子疼,像被人打了一拳般面目扭曲地捂着自己丹田。
心中慨叹,天底下竟有雾杳这般的妙人儿!
近来燥热,根本不像立秋之后的天气,这会儿大雨滂沱转为牛毛细针,阴沉沉疏凉凉,窗上的纱屉子一阵阵地沁出草木渐衰的清苦味,倒有了几分秋雨缠绵的味道。
雨声十分催眠。
众人不歇还歇,一歇下来,连日练舞的小腿肚和臂膀就酸得抬不起来,被暖意一烘,立时困腾腾的,神思不属起来。
就在雾杳疑心今天是不是要竹篮打水的时候,蓊桃终于有了动作。
蓊桃站起身,轻声细语地对沈沁道:“不若我去苍术姑娘那儿看看药茶煮得如何了吧?要是快好了,这么多人的分量,我也好帮忙端一些。”
江天琐务繁忙,又值燃灯会前劳心劳力之际,陷在玫瑰圈椅里,头往后一沉,不到几息就呼呼大睡起来。
公孙澜也以手支额,半梦半醒地盹着了。
沈沁强撑着才没有眼皮子打架,只懒懒掠了蓊桃一眼,便道:“去吧。”
雾杳心脏猛地一跳,掌心腻出汗珠,刚要给白檀使个眼色,让她跟上蓊桃,沈沁却是一语方毕,一语又起。
沈沁眼神在蓊桃终于干透了的衣裳上睨了一圈,身子略松散地斜靠了靠,轻笑道:“屋子里好像还是有些冷,澹月粲星手头没空,能劳烦白檀再去拿一些炭么?”
冷?暖阁里都快赶上仲春的温度了!
白檀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澹月粲星二人,简直要哂笑出声。
一个在给她捶肩,一个为了保证她入口的水是热的,提着铜铫子在反复地倾倒、挹注。
沈沁分明是不便在司业博士面前,光明正大地给雾杳使绊子,于是便来折腾她而已。
仿佛只要把她当个小丫鬟般呼来喝去的,雾杳便也颜面无光了一般。
蓊桃已阖上门扉,脚步声渐行渐远。
雾杳不愿横生枝节,压下心头的急躁道:“去吧。”
沈沁不是夏琬琰,没那么好打发。
谁知道拒绝沈沁之后,她还会想出什么更刁钻、教人无法拒绝的要求?
左右雾杳自己去跟着蓊桃也是一样的。
雾杳起身想离开,却被许明姌牵住了手。
昨夜里雾杳心事重重的模样,始终烙印在许明姌脑中挥之不去,她不安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自比三朝那天起,雾杳似乎越来越缄默,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方才,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