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拆雾杳的台,“公主以金尊之体不远万里远道而来,我琲朝又怎好怠慢。何况,公主晚了两年入抱素斋,杳杳作为同窗,自该尽心相帮。她不过是做了本分事罢了。”
提起须弥的和亲公主的身份,众人不由神情一滞,态度收敛了些。
眼下正是寸阴必争之际,雾杳也顾不上众人会怎么看待她了,一把牵住须弥,就差抗米袋般把她抗在肩头,作内急状道:“嗯,那就一起吧,我们走。”
众人神色冷了些,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连安露箬看雾杳的眼神都变了。
“你、你们……”安露箬震惊地瞪着雾杳与须弥牵着的手。
她的父亲是一名武将,虽不如英国公府、昌平侯府那般能征善战、声名在外,但也是为了琲朝,才死于胧明关的。
她本以为峣峣阙的人都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可,可雾杳怎么能和须弥公主勾搭上呢?
连安露箬这样的京城闺秀圈中的边缘人,都知道和亲什么的都是权宜之计,琲朝和水月积怨已久,迟早要争个你死我活。
雾杳这会儿是抱了粗腿,可只怕须弥公主还没给她带来荣华富贵,就要自身难保了呢!
雾杳要和须弥去更衣,许明姌自然不好再拦。
二人当下顺利地出了暖阁,连带着侍女妙莲。
“发生什么事了?”
被说话声吵醒后浑浑噩噩揉着眼睛的江天:“我怎么好像看见雾杳的背影变成两个了?”
众女:“……”
暖阁在跫然堂的五楼,倚着几棵参天的栾树。
秋雨中,一丛丛薄桃色的栾树果实近乎要挨到人脸颊上,晶莹昳丽得像浇了甜霜的冰碗。
在边关时,坑蒙拐骗的事雾杳可没少干,既然出了暖阁,就不愁无法从须弥这儿脱身。
只是方式上会有些差别而已。
毕竟,兄弟的老婆就是她的老……呃,好像不太对。
对于兄弟的老婆,还是得手段温柔些,雾杳既不能诓她骗她,也不想用蛮力敲晕她之类。
就在雾杳犹豫该怎么出手的短短一两息中,须弥来回摇了摇她的胳膊,眼神比垂在玉栏上的栾果还晶莹,“杳姐姐~”
“嗯?”雾杳一个激灵,背后鸡皮疙瘩噼里啪啦炸开。
然而,须弥又是如开学那天第一堂礼课上无人同她组队时那样,委委屈屈地拿金瞳盯着雾杳。
就是不说话。
雾杳:“……”
雾杳实在没功夫天天陪着须弥猜谜语,而且,本来就无意与之交好。
在瘖谷时,她可是发誓要躲得须弥与扶光小两口远远的呢!
阵阵香风袭人,须弥身上的气味刺得雾杳鼻子又开始发痒。
雾杳用巧劲轻轻挣脱了须弥的桎梏,退后三步,整了整衣袖长长一揖,肃声道:“能得须弥殿下青眼,是雾杳三生修来的福气,可雾杳樗栎庸材,何德何能承受得起?蒹葭倚玉,只恐污了殿下清名。峣峣阙中人才辈出,还请殿下亲贤德,远愚鲁,方是正理。”
什么浑话!跟在她们身后的妙莲脚步一顿,神情跟炸了毛的猫般。
公主喜欢她,就是她的造化,她一个小小的四品散官之女,竟也不知天高地厚,敢用这种虚词来拒绝公主?
反了天了!
这次就算是公主还能忍气吞声,她也忍不下去了!
妙莲自小跟在须弥身边长大,可谓是琲朝的奶嬷嬷兼大丫鬟般的存在,虽不会武,但也在随玉驾微服出游时,见过市廛上的妇人们打架,几记乱拳、薅薅头发还是会的。
她蹭地卷起薄纱袖子,双眼冒火,“你——”
“你算什么东西?!本公主不过是看你主动示好,又可怜你活成了斋生中的笑谈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拿起乔来了?!”须弥浑身发抖,面红颈赤,发怒程度远超妙莲想象。
不,应该说从小到大,从没见须弥如此生气过。连一开始知道要被送来琲朝和亲时,也不曾这样。
雾杳愣了愣,再度一礼,“雾杳不敢。”
她不懂为何须弥忽然就黏上了自己,此时更是不会明白,须弥的面孔为何翻然转变。
扶光曾教过她一句话,“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可能须弥就是这样?
不过,雾杳也不怎么在乎须弥的想法就是了。
说到底,她们相识不过三天,对于雾杳而言,简直是爱也来得莫名其妙,怒也来得莫名其妙。
须弥当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相反,她觉得自己是一名再宽和不过的公主了。
可她一到琲朝就险些遭遇了失身之祸,还不能公开向琲朝问罪!随后又是京城贵女们的轻慢。勉勉强强地接受课业极差的雾杳当她的小扈从了吧,却迅速被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