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这是中国抗日战争中第一场重要战役。至19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淞沪会战结束,上海公共租界及法租界沦为孤岛。
我们要说的往事从1939年开始。那时有着“东方夜巴黎”之称的上海,繁华与落败并存,作为民国的缩影存在得既合理又不合理。
用资本与金钱堆砌起来的十里洋场如日中天,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这座远东第一大城市的纸醉金迷。富人在脂粉温柔乡中花天酒地,衣不蔽体的穷人却是为了饱腹疲于奔命。
有笔锋锐利的女作家一针见血地写道:“上海这件华丽的长袍,细看都是污渍与虱子。”
弄堂里的破落小屋挤着一家几口,与周边富丽堂皇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有“远东第一大剧场”美誉的天蟾剧院位于闹市中寸土寸金的宝地,待华灯初上的冬夜照例上演着压倒丹桂第一台的好戏。
“这《春闺梦》呀作为程派的经典,还得是由程派的当家花旦演才有韵味!那小南星一开嗓,我这梦里都是她美得醉人的眼睛,一想起来身子就酥了半边。”
“小南星那身段看着就是舒服,像从仕女图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真是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啊。”
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上海的深冬更是像冰窖一样,观众们对看戏的热情却是丝毫不减。
京角不进天蟾不成名,观众们赞不绝口的小南星却与天蟾剧院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天蟾的大舞台从来都是群星璀璨名角云集,小南星几年前出师时不过二十来岁的芳华,却迅速凭借完美的唱腔和望穿秋水的盈盈眼神成为红遍上海滩的程派当家花旦,卖一场满座收入可购黄金五十两,说是宝贝金疙瘩或者摇钱树实不为过。
在观众们的阵阵喝彩惊叹声中,柔美如画的女子像是翩然而至的彩蝶,婉转着两片水袖颠倒众生。说着别人的故事,流着的却是自己的泪。她秋水似的明眸洞穿心门,化骨的温柔将爱恨痴缠都诉遍。
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
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
毕竟男人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
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假恩情。
程先生受进步思想的影响,面对广大劳动人民水深火热的社会现实满腔义愤,因此编创了许多带有爱国主义色彩和民主主义思想的经典剧目。
今夜这《春闺梦》就以汉末诸侯混战为背景,公孙瓒和刘虞因互争权位而兵戈相向,人民惨遭征戎流离的痛苦。情节围绕妻子张氏的梦境展开,亦真亦假,凄美得叫人叹息。
如今小南星恰是风华正茂的最好年纪,意境唱词声腔都在巅峰水准,演起十八岁的新婚少妇来正正好。那灯神遥望的一回首,当真是宛如神仙。
演出毕了,观众们含着热泪,掌声与喝彩声经久不息。小南星同师兄携手谢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痴迷目光中转身离去。
台上是众星捧月的小南星,下了台便是程派的当家花旦文姜小姐。只这入戏与出戏的时刻,恐只有本人才能尝到个中滋味。
剧院的后台向来是个人头攒动的地方,从前文姜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儿时,也挤在这人堆里更衣化妆,如今有了自己专属的化妆间,其中地位不言而喻。
“阿姜,你瞧这明小少爷,又巴巴的不知在这等了多久。”方才饰演王恢的师兄帮着文姜拿观众们献上的捧花,看到化妆间外给女职工们表演明家祖传魔术的少年时不禁摇头失笑。
对小南星趋之若鹜的达官权贵多如过江之鲫,但后台重地向来是他们望而却步的。能大刺刺地出现在这儿的,关系必然同文姜非比寻常。
后台的演员和职工们正是知道文姜与明家的关系,这才会放那位不甚安分的小少爷进来。
文姜与今夜搭档的同门大师兄许清秋作为挑起程派大梁的当家生旦,从小便随师辗转练功学戏,多年来早已将对方当做亲人。
在这风云变幻的乱世中,角儿被捧得再高,那也终究只是个角儿,权贵眼中的戏子。若是家境尚可,怎会被逼无奈走进这行当里头?
正因为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他们都有各自的苦,所以才会对这师徒情谊与同门之情格外珍惜。
少年听到身后传来的善意调侃声,干脆利落地将凭空变出来的鲜红玫瑰随手送给女职员,大步走向眼前谪仙人的模样当真称得上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
周围来来往往打量他们的视线实在太多,素来风流的明台却乖乖在文姜身前站定,清澈的桃花眼中含着藏不住的欢喜笑意。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唯恐会给文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规规矩矩地在化妆间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