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对弟弟挂念得紧,善解人意的文姜一直想为照拂她颇多的大姐做些什么,于是亲自找文陆要了港大的课程表和座机号,在下课的时间点拨给明台。
乍暖还寒的春间里,梨园窗外的柔柳齐齐在微风中舒展着纤细身段,映得人心情都闪闪发亮。
文姜看着垂柳,捏着镀了金的话筒,耐心地等着那一头的声音。
“阿姜。”待明台熟悉的声音传来时,两人都有一瞬的恍惚。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深冬时的雪夜,那时的少年憧憬着长久,期盼着自己的念念不忘会有回响。如今不过数日,境况却已经不同了。
明台穿着一身军统训练营的军装,在王天风和郭骑云的注视下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文姜当然不会猜到这期间发生了怎样戏剧性的巨变,她只是如往常那般温柔平静地略略问过少年的情况,而后笑着劝道:“大姐很想你,上次我去明公馆,看到她翻着你和大哥的照片发呆。我知道人长大了总要飞出去看看的,但记得不要背对故乡,那里有一直凝望着的亲人。”
她和文陆一直由衷羡慕明台身上的意气风发和无所畏惧,因为一直被偏爱着,所以做事情从来不瞻前顾后,家人永远是少年的底气。
文家只剩下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虽然操着北平的口音,留存着北平的生活习惯和心性,但他们在故乡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凝望着他们的亲人。
明台听着女人温柔的絮语,全心全意替他考虑的模样,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得生疼。
他多想告诉他的阿姜,他同样想念着她,想念着大哥大姐和阿诚哥,想念他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
但王天风和郭骑云就在他身边,前者甚至牵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明台绝不会把文姜牵涉进来,于是他克制着哽咽,佯装不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这边上课忙着呢,我会半个月联系你们一次的,不用总是挂心。”
怅然若失地挂掉电话后,明台垂眸望向地面,一时没有动作。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王天风当然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仍是少年心性的明台将情绪掩盖得太过笨拙,那眼底的情愫与隐忍怎么瞒得过堂堂“毒蜂”?
郭骑云在心中啧一声,由衷感慨:“这小南星的声音实在太美了。”
“嗯。”王天风作出思索的模样,话是对着郭骑云,眼睛望向的是明台:“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小南星,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她一个人能得到的情报怕是比十个特工都多。”
眼下上海最红的名伶,多少达官权贵豪掷千金为搏那美人一笑都无功而返,利用这层身份在各方势力之中周旋是再合适不过了。
王天风话音刚落,便被暴怒的少年浑身颤抖着掀住了衣领。
强行让他放弃作为大学生的平静生活加入军统、没日没夜地辛苦训练倒也罢了,阿姜是少年从小就埋在心底的不可触动的逆鳞,狗屁的军统!去他的老师!王天风他怎么敢!
“你敢动阿姜一根头发,我被千刀万剐也会拉着你下地狱!”这是一直处变不惊的明台第一次如此失态,即使身边的郭骑云在他掀住王天风的一刹那就举枪对准了他,但看着少年目眦尽裂的模样,难免心有戚戚。
在这世间有牵挂的人,好像就有活下去的力量。对他们这些注定要隐匿在暗处、没有未来可言的特工来说,抓住人生中仅存的微光,是能奉之为信仰的。
王天风玩味地欣赏着小少爷的狼狈模样,轻轻抬手示意郭骑云放下枪,安抚道:“好啦,只是开个玩笑嘛,我可没钱见上那位名角小姐一面。”
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明晃晃的警示和威胁了。他要见一个人,哪需要用什么钱呢?就连堂堂的明家小少爷,他王天风也是说绑就绑,小南星那样孑然一身的弱女子,要控制利用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人啊,如果有软肋,就是将把柄送到了对方手里。
明台颓然地垂下手,事到如今,即使是为了文姜,他都不会再动要离开或者反抗的念头了。
王天风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心知这是真正驯服了让人头疼的小少爷,于是也放软了口气:“你好好训练了,也就能早点回上海看她。而且这世间的美貌女子数不胜数,我给你安排一个顶好看的生死搭档也可以嘛。”
明台看着风流,却是个情痴,认准一个人,那便是一个人。他不言语,亦不回击,只留给王天风一个背影,率先离开了。
郭骑云看了看自己跟随多年的长官,摇摇头嘀咕:“那小子眼界高,见过小南星那样的,什么美女到他跟前都不好使。”
王天风理了理衣领,眼里的情绪无从探查。
这天天蟾剧院演的是《文姬归汉》,文姜在登台前就从职工那里听到阿诚来了。
身兼秘书长和管家数职的阿诚常年跟着明楼东跑西跑,因着地下工作的身份,许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