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说她是父皇的义妹,所以谢秋明可以叫她言姑姑,或是言姨。
她在听到言姑姑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所以谢秋明开口便叫她言姨。
谢秋明的判断无比准确。而他回头就向这位言姨道歉,看起来极为真诚地为自己恶作剧的行为感到抱歉,俊秀的少年人红着眼眶,噙着眼泪,任谁看了都会原谅他孩子气的恶作剧。
“哦,抱歉,你会吗?”李微言那双眸子就像明镜一般清澈,照得他错愕万分。
他伪装出来的真诚,甚至连一刻也骗不到她。
所以,他最讨厌聪明人。
谢秋明下意识的自我防护让他立刻就开始想如何除掉她。
但是皇帝对于这个义妹的信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无论怎样百口莫辩的嫁祸,李微言只要说一句与她无关,皇帝就立刻采信,然后着人重新调查。
谢秋明作为皇帝的亲儿子,尚且没有这般稳固而坚定的信任可言。难以置信,嫉妒,随后转化成了恐惧。他清楚的意识到,父皇对待这位义妹的态度是与众不同的。
谢秋明无法理解这样稳固的信任,但他毫不怀疑,那位言姨只要一开口,就能将他精心经营的假象击得粉碎。好在她在宫中的短暂时光里,似乎对与他这个小小少年作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而她那将人一眼看穿的眼神,却总是浮现在他的心头,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就像一把随时悬在头上的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不安全感让谢秋明极度地想要掌控身边的一切,他需要知道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连皇帝都不知道那个李微言成亲的事,他却知道。不仅知道,而且连对方是什么底细也一清二楚。他们走到哪里,做了什么,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送到他的案头。
可传来的消息越多,他查得越多,便越是恐惧,越是心惊。这世上无论他想查谁,都能查到,就算溯着族谱查他的祖宗八代也丝毫不是难事。
但偏偏李微言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根没有尽头的绳子,他无论怎么往前捋,都找不到任何线索。他能查出她何时何地做了什么,但却查不出她除了夫君之外任何的关系,何方人士,何时出生。
他大着胆子去查父皇的过去,想从旧人那里得出些蛛丝马迹,但却只得到了更多的谜团。
是修仙者?还是长生者?皇帝敬她三分,连仙门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也对她敬畏有加。
无法控制,无法理解,无法战胜。
还有令人费解的强大与神秘。
于是他开始转变自己的态度。聪明人是不会与刀锋正面对抗的。
一旦放弃了与她对抗的想法,道路就宽阔了起来。
她想除魔,那就让她去除。
李微言最大的弱点便是,她是一个好人,一个在乎他人性命的好人。她的目的与底线一样明确,仅此一点谢秋明就有的是让她不得不帮的办法。
她的软肋虽然也很明显,但谢秋明还没有蠢到用这个去胁迫她,而且没有必要。
最关键的是她似乎不愿意插手任何皇家的事情。
而谢秋明最大的赌局,就是在赌她不会插手。
哪怕是皇朝倾覆。
在宫变那日,病重的皇帝将李微言诏入宫中,按常理来讲,这应该是在托付后事。这时谢秋明心中其实仍然拿不准,这个言姨会不会看在与他那老父亲的情义上出手。无论是皇帝将决定性的诏书托付给她,还是她出手镇压乱军,都会导致他满盘皆输。
结果证明,他赌对了。
棋盘上的每一颗棋都在按照他的意志落子,无一例外。
他坐到父亲的位置上,也像父亲那样诏李微言入宫对弈。他觉得自己是比父亲更优秀的棋手。
“父皇以方寸为棋盘,而朕以天地为棋盘,天师大人以为如何?”
李微言没有坐到他的面前执棋,也没有行臣子之礼。“你所下的那种棋,我不会下。”
谢秋明好似是不战而胜一般放声大笑。
可李微言从来不在棋盘之上,又遑论输赢。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看着他自顾自地下棋,结果如何对局外人来说无关紧要。他的胜利与喜悦在李微言眼中毫无意义。
江山轮转,朝代更迭,总是如此。
梦中谢秋明又看到他的父亲在御书房与李微言对弈,李微言从容不迫,而谢渊却满头大汗。
“朕失了势,你下棋都不肯让着朕了。”那位威严苍老的父皇,此刻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目光灼灼,姿态放松。
“陛下好歹也是皇帝,下棋总让人让着是不是有点太丢人了。况且你等着我这一盘棋,我也不好敷衍待之。”李微言却是正襟危坐,严肃地对待眼前的棋局。
谢渊挠头苦思,每一步棋都下得很慢。李微言的棋却快得不假思索,果断干练。待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