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秀毓天生就是个灵巧的姑娘,一件大衣她能算计出花儿来!
林二哥本着多占呢子料的小心思,要了最大码,衣长都有一米四了,胸围也有一米三。
将校呢大衣是双排扣,胸腹部享受双重保暖,两幅前襟做得更宽,用皮尺一量,加起来都有九十五了——林茵胸围还没过八十呢!
关秀毓在衣服上比划了一下儿:“整幅后襟儿都能省下来,你想做多长的?”
林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放弃对长个儿的执念:“到小腿儿下一点儿吧,我还长个儿呢!”
想了想又说:“胸围至少得九十,万一穿棉袄呢?”
有关秀全在屋里,她没好意思说她还得发育呢!
关秀毓给她量了一下:“那后襟儿长得一米一,前襟儿还得再多五公分。前襟儿还能再裁下来二三十。”
想了想就笑:“小袄都快出来了!”
又问:“腰围呢?”
林茵捏了捏自己腰上的小软肉儿:“八十怎么也够啦!”
关秀毓找了纸笔写写画画,那认真谨慎得仿佛在进行核试验演算,半晌又画出草图:“改衣服难免出废料,你要是愿意,在胳肢窝底下补一块儿三角形儿的料,两幅前襟儿就能出一件儿大衣。”
又在衣服上比划两下:“在腰这个位置,再缝一道!出来之后身型显得更好看!”
林茵两眼闪闪发亮:嚯!那就是传说中的立体剪裁?
靠着一张草图,关秀毓就能算出每一块衣料子怎么用,后襟儿怎么裁剪?袖子留多长?裤腿能出多肥?短上衣怎么拼接?
拼拼凑凑竟然真按林茵的想头儿凑出三件儿衣裳。哪怕裤子和短上衣都要拼接,正经的呢子料儿,拼接能不好看?
林茵颇有一种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豪气,一把抓住关秀毓的手:“秀毓姐,这衣服可就拜托你了!”
慌得关秀毓一边儿摆手儿一边儿往后退:“那可不成!这么好的呢子得找裁缝!再说,我也没有缝纫机啊!”
林茵倒是不吝啬找裁缝的钱,但是关秀全给她们泼了冷水:“咱们县里就一个裁缝,他们家不乐意接这个活儿!”
关秀全指了指自己的大衣:“我就找过他,说没改过,怕改坏了,不给改!”
他这件大衣下摆面了十几公分的边儿,显得又蠢又窝囊。这还是关秀毓借了缝纫机勉强给他缝上的!
关秀全想了想有些犹豫:“省城倒是有好裁缝。就是忒远!”
他们这么折腾拼碎料,没人盯着裁缝肯定不给你用心,本来料子就紧紧巴巴的,说不定那件小袄就要缺块儿料。
再一则,省城闹革命闹得厉害,林茵要的款式,叫红·卫·兵抓住绝对判你一个作风不良!人家裁缝凭什么担这个风险?
关秀毓对林茵说:“我明儿就去找裁缝,跟他商量着裁剪。”
转头儿又跟关秀全说:“你明儿跟我一块儿去!顺道儿把你的这个也改了!我这缝的是不好看!”
关秀全立刻就没意见了,高高兴兴地跟他姐说:“裁下来的料子给你也做件儿小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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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的事儿就怕:为你好!三个字儿。
关秀全好容易摸着空跟他姐姐独处,可算是苦口婆心。
“姐!你想想,在村儿里你是公社书记的闺女,人人捧着你。在县里你一个月挣17块5,谁也不高看你一眼不是?”
“我都替你盘算好了!收费处的工作呢,咱们不能丢了,你就值晚班儿!白天跟着王医生打打下手,学个一两年就去省城进修,再跟着小婶儿一年!回来就是大夫啦!”
“你就以赤脚医生的名义进修,咱们自费。谁都说不出来什么!你放心咱爹一个月挣三十呢,供你足够了!”
“呆了这么几天我都瞧明白了!当大夫别的不说,忒体面!姐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
关秀毓也有想法:“我不爱看那血呼啦的,收费站的活儿也挺好。”
关秀全故意闹她,诧异地问:“老关家的姑娘还能怕那个?”
前些年关大兴年年带人进山,哪一年不是血呼啦回来?他姐姐打小儿给大人打下手,清洗、包扎伤口都不在话下!
关秀毓倒是不怕,只是不喜欢,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爱干净的?
关秀全养了个姐姐仿佛提前养了个闺女:“姐,咱们家呢,说还行,咱爹是公社书记了,说不行,也没有什么真正得力的人物。”
关秀全知道他姐,从小家里什么都不用她争,他俩是双胞胎,张招娣算是疼闺女,有关秀全的就有她的。
而关秀全,那是个会掐尖儿要强的人!但凡哥哥有的他就必须有,否则他就闹!张招娣未必最疼他,但最不敢惹他!
所以,关秀毓从小不争不抢,好处也得了,她就养成了随遇而安的天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