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出了正月,冬雪融尽,春光渐起,谢皇后也终于恢复了晨省。
昭苏听过关雎宫小太监关于恢复晨省的禀告,面上笑容舒展,肉眼可见地欢喜,还吩咐甘嬷嬷赏了他几两银子。
然而当晚,昭苏躺在床上圆睁着眼睛,比往常多躺了一个时辰才睡着。
明日……究竟如何呢?
*
二月初一,仲春正朔,恰是阖宫参拜的大日子。
昭苏早早起身梳洗,规规矩矩打扮过一番,领着甘嬷嬷去往关雎宫。
昭苏对于这种集会经验颇多,最擅长到得不早不晚,早攒下了自己的秘诀。
果然,昭苏到时,一些低位妃嫔已经相谈甚欢,见昭苏到来也只是瞥一眼,然后就目不斜视,照旧说得起劲,并不起身行礼。
却是关雎宫中一个小宫女立刻过来相迎,恭恭敬敬将昭苏送到她的座次。
这是谢皇后处的规矩:既然都一并往关雎宫来向她问安了,彼此之间就不必再来什么虚礼。
左右她没兴趣叫妃嫔们立在门口站规矩,对各位小辈也不欲区别对待,兼以春寒料峭,索性全部进来关雎宫坐着等。关系好的就互相说说话,关系不好就各自喝茶,方便得很。
毕竟宫中无太后,谢皇后又有如此煊赫家世,皇帝又敬重元妻,自然不敢有人越过她去。
便是周贵妃和连嫔也万万不敢。
昭苏默默坐在座位上喝茶,左右俱无人,瞧着颇为寂寞。
五公主向来要随连嫔一并到,不到十岁的七公主八公主则一直到得比较晚。
无人正好,她乐得清静。
昭苏捧着热乎乎的茶盏认真想。
再过了不久,连嫔大驾光临,打扮得明艳贵气的五公主正缀在她身侧,母女二人俱光彩照人。
连嫔有三个孩子,然而三皇子如今已经入了朝堂,要上早朝,自然再没空来关雎宫;十皇子去岁才出生,实在太过年幼,当然也不会过来。
连嫔一到,热热闹闹谈天的低位宫嫔们动作各异,有的站起身笑脸相迎,也有的仍然坐着不屑一顾,只是都不谋而合地止住了闲聊,继续谈天的那些人声音也明显小了许多。
五公主被引到昭苏身旁落座,昭苏捧着茶盏,暗自心虚,终是挤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五姐姐妆安。”
五公主闻声,不咸不淡瞥昭苏一眼,漫不经心回道:“六妹妹安。”
昭苏听出了五公主话里的不屑,识趣地没再搭话,只静静坐着等谢皇后驾临,间或觑一眼诸位妃嫔。
然后她发现,周贵妃进殿来时,连嫔与五公主的面色齐齐变差,端着茶盏避开了周贵妃扫过来的视线。
唔?
约莫一盏茶后,殿门口传来一声激昂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霎时满殿噤声,无论妃嫔、皇子、公主,亦或是旁侧伺候的宫人,都齐齐安静下来,放下茶盏站起身,将视线投向殿门处。
谢皇后着一身金紫凤穿牡丹宫装,头戴攒珠金丝凤冠,耳坠东珠,足着锦履,由心腹宫女扶着,施施然走进殿中。
她的身后跟着四位捧礼器的宫女,俱是恭敬垂头,其后更缀着多位宫女太监,甫一进殿就熟练地分散立于旁侧。
谢皇后的威严无人可以置喙,然而,在这份威严下,无人敢谈论其容貌,倒埋没了这位才过而立之年的端庄美人。
宫中人人皆知周贵妃以貌美得圣心,殊不知执掌六宫的皇后娘娘较之毫不逊色,只是从来无人敢谈论罢了。
就好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随着六公主昭苏日渐长开,那姝丽的容貌与谢皇后真有了七八分像,可同样,宫中绝不会有人大着胆子开谢皇后的玩笑,一个个都生怕触了贵人的霉头。
谢皇后一在主位坐定,关雎宫大太监立刻开始唱喏,尾调拉得极长:
“跪——”
“一叩首——”
“兴——”
“再叩首——”
“兴——”
“三叩首——”
“兴——”
然后便听底下众人齐声参拜:“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音落下,殿中陷入寂静,然后便听见谢皇后清泠如水的声音:“平身。”
一番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众人落座,抬眸就能看见谢皇后不复方才的端庄姿态,而是斜倚凤座之上,戴了纯金护甲的手指在鎏金雕花凤纹上一点一点,好不自在。
阖宫妃嫔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自然也不会有谁突然站出来说上两句。
谢皇后是后宫之主,她不开口,众人无一敢出声:“老规矩,诸位若有事便快些说,本宫时间宝贵。”
一众妃嫔将目光投向周贵妃,却见她正在怡然自得地品茶,显然无事可禀。
众人的视线然后自然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