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村04(修)(2 / 2)

实在太疲惫,和他们搭了几句话,便陷入不知时间的黑天。

昏迷中她做了梦,应该是梦见在国内和人对话,因为醒来时她有长达半分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她动了动手指,坐起来,手腕触感麻木而迟钝。她扭头看,受伤的手上了夹板。

她打量环境。

应该是当地的医院,墙灰还是老套的版本,有些地方剥落,露出灰黄的墙面。窗棂是木制的,开关时也许发出很大的噪声,冬天时冷风会把两扇窗刮得嘎啦响,要用布满铁锈的插销将它们紧紧固定住。

总而言之,她没死,她居然从那鬼地方活下来了。

吴小灯呆呆坐了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中年人。

她看着对方,对方看着她。

她说:“你好?”

“……”中年人奇怪地问,“你不认得我了?”

诈骗犯惯用的开场白。吴小灯警惕心起了,但她现在没多余的精力去组织语言,摇摇头,叹息道:“这位大哥,我上有老下没小,穷得叮当响不出来,您别花功夫讹我。没结果。”

“?”

中年人在原地惊呆了两秒,门口蓦地爆发一阵狂笑。

吴小灯这才看见探病的不止一个人。门口笑得最欢的那两个,一胖一瘦。胖的那个穿着粉红色短袖,正面印着一个巨大元宝,流浪艺术家形态的中长发梳在脑后,整个人滑稽又狂野。

那个瘦的比粉红胖子高一点,浅灰色外衣,身材修长。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湖泊一般,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两个人挨在一起,笑得像上了发条的青蛙。

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把冒着热气的保温杯递给浅灰外衣。这是个非常好看的年轻人,身姿挺拔,深蓝色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方,领子平整熨贴。粉红胖子看了看他,说道:“天真的衣服不错,小哥你穿着正合适。”

被称作小哥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一次性被这么多人围观,吴小灯有点尴尬,“那个,你们是?”

中年人说:“你真的没有印象?我父亲是你爷爷的哥哥,论辈分你叫我一声堂伯,小灯。”

哦,原来是堂伯。

吴小灯的爷爷去世得早,又只有父亲一个孩子。如果祖辈有祠堂,有老一辈召集,几支人不至于生疏至此。然而吴家祖上做着盗墓的行当,人丁多横死,加上那些年战乱,大家各自迁徙。发展到如今,长辈们去世,年轻一辈出于情分,十年一见,聚在一起,无话可聊。

因而吴小灯虽姓吴,和父族的关系却淡薄。

和这位堂伯上一次见面还是六七年前,她读高中。周五下午放学回家,客厅多了一个人,老爸几年不用的茶具清洗干净摆出来,倒上茶水。

吴小灯家里很少来客人,那套茶具是别人送的,一直放着吃灰。

她稀奇地走过去,客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是一个中年人,穿着棉麻的长袖唐装。他端着茶杯,冲她笑了一下。

老爸说:“这是二堂伯,你小时候见过。”

吴小灯完全不记得这号人。她匆匆向堂伯打过招呼,抱着书包一头钻进房间。关门前还听见老爸半开玩笑地抱怨这孩子怕生。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天黑堂伯才离开。吴小灯回家前在食堂吃了晚饭,此时从房间钻出来。正好老爸送完堂伯回来,她问:“为什么会有堂伯?”

老爸解释道,爷爷是家里的老幺,上面几个兄弟在一场事故里死了。那时候爷爷年幼,没和他们一起去,逃过一劫。

而那场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在家里排行第三,爷爷的三哥。那些年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但爷爷和三哥不亲,那场事故后三哥便离家打拼,直到母亲去世也没能赶回来。

爷爷一个人借钱安葬了母亲,离开家乡。之后他在外地定居,再也没回过长沙。

而他的三哥,就是吴小灯的伯祖父,堂伯的父亲。

当时十七岁的吴小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两个月后,她在学校附近看到一列车队,四五辆车,全是越野,车屁股背着大大的备用胎,车身溅满泥点。

为首的车旁站着一个人,完全看不见车身有多脏一样,靠在上边。他看起来很想抽烟,一直摩挲烟盒,但不知为什么忍住了。

他看着操场,微微俯身,似乎在和副驾驶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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