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风尽(1 / 3)

【祁骁驾崩,放子入林,僵持多年的九州政局因东方无主而再次活泛起来,一子落而满盘活,祁霁是棋眼,却非是计划中的胜子。】

“朕在朝中时,常听那些文官们私底下说,做官要三思。”

“思危,思退,思变。”

龙案后手持瑞金墨锭的帝王动作缓慢,只听他轻咳几声抬起眼:“霁儿以为,此三思如何?”

“智计有余,志锐不足。”

尽管不明白父皇怎会突然唤她来问这个,但立于案侧的祁霁还是垂着头恭谨应道:“为官之道,居安思危,可若人人都遇危即退,遇险则变,那这天下兴邦立事,能成大业者又有几何?”

彼时正值一年伊始,旧时岁末的朔风仍兀自夹带着刺人的冷梢,无穷无尽地自黢黑宫墙深处吹刮出来,吹得金晨殿外寒枝飒飒,也连带着簌簌摇晃那些长夜将尽时尚未来得及熄灭的宫灯。

年仅五岁的祁明扯着祁霁纹绣靡丽的衣袍,稚子不敏,懵懵懂懂地仰起头,却并听不明白父皇和皇姐在说些什么。

天光未明,混沌处模糊浮现明豫帝祁骁的苍白侧脸,他于寂静中默然注视祁霁良久,尔后将手中那已被磨得薄如蝉翼的墨锭搁在一旁,又转而就着新砚出的浓墨提起字来。

质地细腻的瑞金墨于龙纹纸上缓缓流淌,从祁霁的方向抬眼去看,熹微晨光中便只能隐隐看清“山河”二字。

“即如此,”祁骁着眼于墨上再未抬首,只于蔼蔼微光中淡声道,“那明日你便同黄渠一道去方寸山吧。”

于是马车一路向西疾驰,可即没有声势浩大的喧天仪仗,又没有和璧隋珠般的千金厚礼,颠簸在官道上的祁霁左思右想,却任是想破脑袋也依旧不明白,此行既是去请高人出山,又如何能两手空空——

天下乱世三十年,割据十五年,各方势力缠斗争夺,唯方寸山是一处桃源——其位于大康境外的莲花山脉深处,更传有高人隐居其中。

父皇龙体欠佳,金晨殿上既对那些朝中官员语露不满,那此番遣她夜驰方寸山就无疑是要请高人出山治世,可如今她两手空空,到了山上,难道就光凭一张嘴?

莫非是会错了意?

圣意常如草蛇灰线,临行前的一番对谈在出宫后的半月里被祁霁反复咀嚼了上百次,不明就里下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向黄渠打听,但每每问起,这个自明豫皇帝幼时起就陪在身侧的伴读却只笑呵呵地应她:主子爷的事儿,哪有咱打听的份?咱只消照做就是。

对此祁霁却不置可否:黄渠跟在父皇身边伺候了近四十年,若说这世上谁最通晓父皇心意,即便是她这个嫡亲的长女,也都要排在黄渠后头。

黄渠闪烁其辞,只昼夜不停地一个劲驾着马车往方寸山的方向飞奔,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沿途被守口如瓶的秘密,终于在祁霁一脚踏出居雄关时有了答案。

居雄关是大康边境,过了居雄关,一切在大康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规法都形同虚设,而那些在境内被严封死守的消息也早就传的人尽皆知:

明豫十五年,大康皇帝祁骁驾崩,驾崩当夜,大长公主康宁不知所踪,朝中大乱,宰辅魏兰庭以护主之名领兵直入金晨殿,后自命辅政大臣,挟天子以令诸侯。

“怎偏生就这么巧,陛下前脚驾崩,后脚康宁公主就失踪了?”

关外驿站上,几个在茶摊上围坐歇脚的人正对不久前发生的事侃侃而谈,其中一人思量片刻,又紧接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会不会陛下就是被康宁公主给···”

“这说是失踪,可谁又能说得清?保不齐人就沉在雍都外面的护城河里。”

桌上另一人呷了口茶,老神在在:“陛下身子不好,听说前些年就在广寻名医,这几年又叫康宁公主在朝辅政,要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可惜一介女流不堪大用,人家魏丞相手里又有信阳军,这祁氏江山,是早就要完喽。”

父皇体弱,更素有头疼的旧疾,十几年来囿于病体深困内宫,对天下来人说,这算不得什么秘密。

“啧啧啧,”那人摇摇头,对此番争辩也不做他论,只又道,“那你说这大康今后,就要姓魏了?”

“这可说不准,”桌上人顿了顿,“朝廷里那么多人,凭啥就让他当皇帝?再说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魏兰庭手里有兵,可大康这么多年,不说别的,就说两朝元老高震大人,他效忠祁家多年,必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可片刻后那人又高深莫测道:“只不过皇子年幼,如今祁家无人,高老就算能力挽狂澜,可带着个小娃娃——难呐!”

高老已进耄耋之年,亦早于两年前告老还乡,这些事外人不知,可身为其学生的祁霁却是再清楚不过,朝中无人,而今更已是父皇驾崩后的第十三天——十三天,足以让魏兰庭将整个大康彻底收入囊中!

“黄渠!”

居雄关外的山道上传来祁霁怒不可遏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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