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勾挂梢,夏虫初鸣。
已经过了二更天,裕王府的灯火渐渐暗下来,只留下回廊拐角的引路灯,静静地守着夜,直到天明。
褪去了白日的喧闹,整个裕王府也沉静下来。
挽鹿居的庭院中,一对婢子躲在窗台下推拽着,既不敢离去睡觉,也不敢进到屋中。
后方的婢子推了推前面的婢子,“喂,别听了,我们还是走了吧。”
前面貼耳偷听着的随手打着后面催促的人:“这叫什么话?真的就留主子一个人在这?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得守在这,要是真的出什么事,定要进去护着主子,爷这次来得那么凶!”
“可是……”后面的人依旧犹豫。
“嘘……”前面的人侧过头来,打断了后面的人欲言又止,带着她削微起身,抬起头看向屋内。
房间里,烛火摇曳,将两只身影映在了墙面。
随后听见屋里传出低沉的怒吼:“你究竟想怎样!”
男子双手紧紧抓住女子的肩膀,怒目圆睁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眼中的寒光,如一道道利刃,直逼着她的内心深处。
他身材高大挺拔,深眉明目,文雅俊秀,穿着俪墨云纹锦衣,脸色红润,鬓角处点点汗珠沁出,看模样应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还未歇息就匆匆赶过来的。
与男子高大魁梧的身躯相衬,女子的身形便显得纤细瘦小了许多,脸色些许憔悴,不如以前的明丽天真,此时已卸去多余的衣裳,只穿着里衣,墨丝垂泄于地,原本应是打算睡了的。
啪~
听到声响,外面偷听的两婢子被吓了一跳,已然是三魂失了七魄,不知是去是留。
挽鹿居是王府正居,此时在屋内争执的两人,便是这裕王府的主人,裕王——容堃,裕王妃——穆紫妧。
而外面偷听的两个婢子,便是穆紫妧的贴身侍女,筷子与勺子。
伴随着声音,容堃擒住穆紫妧的手被穆紫妧无情的打了下来。
穆紫妧轻笑着,眼神中充满了嘲笑与轻蔑。
“我想怎样?我想怎样,在王爷心中不早就有了定论了吗?……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穆紫妧是这样的丑陋不堪,既然这样,王爷为何还抓住我不放?是睥睨了我,还是讽刺了自己?”
穆紫妧毫不退缩,步步紧逼,虽然身形弱小,可气势却不输他,使得容堃不由的往后退了半步。
容堃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挽鹿居了,而这次过来,不过是来质问。
质问穆紫妧又在算计什么?
可是她没有!
容堃外设宅院这样的事已然是司空见惯了的,穆紫妧一贯便是眼不见为净的做派,懒得理会,给自己添怨。
可前段时日,皇宫特招穆紫妧进宫问话,缘由便是容堃外室有了身孕之事,不晓得怎么回事,就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便是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与穆紫妧训话,说皇家血脉不得流落于外,裕王府人丁单薄,规劝着穆紫妧要大度,还是将人接进王府将养好。
穆紫妧端正坐在底下,认真听取着皇后娘娘的敦敦教诲,不敢妄言一句。
便只得按照皇后的旨意行事,归家便打听容堃外室是谁,便要接她回来,给她名分。
而在容堃看来,便是穆紫妧不怀好意,接那外室于府上,分明是要加害她们母子。
所以才会不问缘由地,连夜过来质问,即便是穆紫妧已然要睡下,也不理会,生生地将她拽起来。
穆紫妧言语间,眼中泛出滢滢泪光。
委屈可怜的模样,使得容堃的眼神也柔软了下来。
“妧妧……”
他从来没有见过穆紫妧这般的模样,这些年看着穆紫妧血雨腥风的厮杀,都已经忘记了她原本只是一个需人呵护的女子。
容堃伸手过去,想要抚去穆紫妧眼角的泪珠。
而这时候,穆紫妧却是突然大笑起来,带着戏谑,歇斯底里:“呵呵……没错,现在的我就是如此的不堪,蛇蝎心肠,机关算尽!……抱歉,让王爷的真心终是错付了!”
“你……!”
容堃的手无措地悬在空中。
容堃依旧割舍不下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情义,即便是如今,他与她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越是难以割舍,心便是越揪着疼。
穆紫妧恢复平静,丝毫不惧对方,迎上容堃囧然的目光:“王爷请回吧,你下不了手的,你也阻止不了这件事。”
穆紫妧下了逐客令,便只有无奈的离去,留下穆紫妧一人,孤寂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王妃又是何必呢!爷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收场!”
容堃垂头丧气离开后,筷子、勺子才敢进来。
“呵,他是来质问的,我又何必为了留他,而去讨好。”穆紫妧轻笑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