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在天寒地冻中悄无声息地到来。
这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值得欢庆的好日子,可沈语喃来说,它只不过是平凡的甚至悲凉的一天。
傍晚时分,千门万户团聚吃饭,空中飘荡着不知谁家的菜香味儿。
沈语喃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把它们都装进了几个保温盒里,用一个袋子提着出门了。
大年三十,路上的出租车顺风车变得屈指可数,往日川流不息的马路难得畅通,原本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沈语喃花了四十分钟就到了。
这天夜里,市精神病院仍旧灯火通明,乍一看,好似这里才是除夕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可那冷白的灯光沈语喃怎么看怎么凄凉。
她轻叹一声,提着那一袋年夜饭走进了宽宏冰冷的大楼。
长长的廊道上,来往着许多服装统一的患者,他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自言自语,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手舞足蹈,还有的跟沈语喃打了招呼,虽然他们并不认识她。
沈语喃第一次到精神病院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还十分害怕,到现在已经完全免疫了,甚至可以笑着祝病人们新年快乐。
她长年累月地往这里跑,精神病人在她眼里已不再单纯是脑子有问题的人,而是活在另一个旁人所不能理解的世界当中的孤独患者。
她轻车熟路地绕过熟悉的走廊,最后在一间独立病房门前停下,敲击两下门板后,开门进去了。
病房很小,约莫只有十几平方米,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木质长桌前,一位留着及颈短发的女人正坐在那里,她穿着姜黄色外套,发丝凌乱,背影瘦小,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仿佛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沈语喃关上门,不紧不慢地走到女人身边,把袋子放到桌上,温和地说:“妈,今天是除夕,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新年快乐。”
听见她的声音,女人握笔的手蓦然停了,缓缓偏过了脸。
她有着一副绝对算得上艳丽的容颜,只可惜面无血色,甚至有些蜡黄。
只见她眼神古怪地往沈语喃带来的那个大袋子快速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继续画她的画了。
对于她的态度和行为,沈语喃早已见怪不怪,她的母亲是个彻底的精神病人,说难听点就是疯子,眼前这个模样,算是她最正常的状态了。
她看向母亲笔下的那张纸,上面乱七八糟的一大片,什么颜色都有,又是她看不懂的一幅画。
画画是母亲每天都在做的事,从沈语喃有记忆起,她的母亲每天不是在胡言乱语,就是在胡乱作画,她从来听不懂她的语言,也从来看不懂她的画。
她无言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拿出袋子内的保温盒,一一将里面的饭菜取出来,房里一瞬间香味四溢。
闻见味道,女人又停下了笔,眼睛斜向那些饭菜。她唇瓣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语喃递给她一把勺子,浅笑道:“吃吧。”
女人的嘴又开始吐出奇怪的语言,她乖乖放下了笔,接过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沈语喃和她一块吃,时常给她夹菜,但没有同她说话,室内安静得只剩下食具碰撞的声响。
吃到一半的时候,母亲给她夹了一块肉,举止瞧着有些畏缩。
沈语喃倒不惊奇,以前一起吃饭时,母亲也偶尔会给她夹一口菜的。
所以她认为,她的母亲应该并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疯子,她对她或许是有不一样的情感的,只是她的世界错乱了,她无法识别那种情感,但是会下意识地不去伤害她、躲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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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之后,沈语喃去了一趟舅舅家,早些年舅舅家还住在坛州市的,只不过后来工作发生变动,举家搬到了隔壁市。
这次去探望,沈语喃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的舅妈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少。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很快就知道了舅妈原来是有事相求于她——
她的表妹沈凌大学毕业有半年了,一直没能找到满意的工作,这次打算回坛州市看看,期间想要借住到沈语喃的房子里。
沈语喃当然不好拒绝,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舅舅舅妈把她拉扯大的,她曾经住了他们的房子那么多年,现在怎么能开得了口不让表妹住她的房子。
所以即便知道沈凌生活习惯并不好,沈语喃也一口答应下来,次日一早便带着沈凌回坛州了。
沈凌带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厚着脸皮全让沈语喃替拿她了,好在需要走的路段不多,沈语喃除了腹诽几句,也没说什么。
到了出租屋楼下,几分钟前还充满期待的沈凌顿时兴致阑珊,望着那一栋栋再简单不过的建筑,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是高级一点的公寓或小区呢!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老式居民楼。”
沈语喃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