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过自己是个懦弱的人,真正要归咎的是那与生俱来的悲哀与铺天盖地的经历。
他就是一个将要死的人了,一个先天就被定格死的人。
死去他并不害怕。
但是他知道痛苦的味道,感同身受的为别人心痛。
因此,他格外感叹生离死别。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他想到自己死的时候,至少爸爸,抑或是还有几个爱他的人、在乎他的人、可怜他的人,都会为他洒下漫天的泪水,他不忍心他们那样,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有时候也害怕死。
可是他又无能为力。
世事变迁,人世沧桑,这不是他能改变的。
张亦辰没有看老师,低着头飞回自己的世界,那是深夜里的大雪,那是外婆的白发,那是他突然倒在地上,拼命的捂着胸口,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让他彻底明白了,外婆说的话是真的,他天生就有恶疾,妈妈在他一岁时患病去世,他是个命苦的孩子。
那一晚,外婆抱着他哭的很厉害,那晚大雪把屋后的松林都淹没了。
“难道你以前受到了什么刺激吗?”老师小心的问。
“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吗?”
张亦辰突然被惊醒,全身一抖,整个世界陡然变得冰冷,似乎是掉入了冰窟,泪不由分说的涌出来,然后一切都模糊了。
一滴泪滑落出他的眼睛,滑下他白瓷般的面孔,铿然一声打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他淡黄色的丝丝头发下白皙的皮肤上生起一层晕红,好似漫天白云下的一片彩霞。
忧郁的眼神在厚厚的眼镜折射下更显得娇美雅洁,风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他额上的头发,把他那忧郁但又让人疼爱,见之心痛的样子吹的渺远、虚拟,他好像上帝遗弃的小童,在他受尽磨练以后让他本来秀气的脸上多了一份唯美。
让人见之爱之,痛之。
沉默,沉默,办公室里的空气好似凝固了,这个角落似乎被遗弃了,一切都在静默。
泪水此刻如倾盆大雨一样从他唯美的眼里涌出来,打湿了白瓷般的脸,然后落在办公桌上,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似乎铿然之声格外分明。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老师静静的看着他未成熟但写满忧伤的脸,看着他被风吹得隐隐约约的面容,老师不禁一阵酸苦,老师彻底明白了,她内心的震动几乎让她屏息。
老师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递过一块纸巾,像慈母般语重心长的说:“都快成年了,坚强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给我说。”
张亦辰鼻子酸得更厉害,只觉得头脑一片昏涨,他想点头,可是内心的那一丝倔强还是促使他选择静静站立,不过他清楚,老师是真诚的。
静默,静默。
“回教室吧,如果不介意,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随时可以跟我说,一定要快乐。”
张亦辰呆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没说一句话,内心却如烧沸的水。
老师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那边,然后浮起一团关门时拍起的飘尘,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下格外鲜明真切。
老师坐回座位上,轻轻在校园信息网上敲击出张亦辰的学号,一行字鲜明的出现在屏幕上:张亦辰,男,十七岁···单亲··
老师像被电击了一样,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有着无尽的悲伤。